邴秀江丨一帘春雨

　　清晨，从梦魇的疲乏中醒来，我听见窗外沙沙沙沙轻柔的声响。扭头看向窗的位置，窗帘的缝隙隐约透出一丝光亮，瞅了一眼时间，刚过五点。不必掀开窗的帷幔看，我知道，一场久违的春雨，正从遥远的天际姗姗而来。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我躺在床上，倾听这温柔、细腻、多情的春雨……

　　昨天夜里，同事晚饭后外出了，我独自在办公室。宁静的夜，在苍白的孤灯下读了一个多小时的书，眼睛有些疲乏，我慢慢合上书，直起身子，出了办公楼门厅，来到宽阔黯淡的院子，慢慢地转圈踱着步。

　　踯躅中，视线不由转向暗灰色的天空。今夕何夕？应该是农历的十五吧。可是，天空没有月亮，连一颗星星也没有，穹顶是一张巨大的暗灰色的幔，无边无际，连接在远处被房屋遮挡而呈现出不规则的地平线上。看着阴沉沉的天，心里感叹，上午还是阳光和煦，突然就变了天。

　　起床，掀开窗帘，望向铅灰色的天空。淅淅沥沥，飘飘洒洒，嘀嗒的声音清清浅浅，时断时续，宛如春姑娘柔柔的妙手，轻抚着山岭、树木、屋宇和冰凉空寂的大地。我喜欢这早春的、没有狂风挟裹雷电、平静而温和的雨。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美好的意境，就在这迟来的、农人们久盼的多情的春雨中，似雾似烟，从容平淡，以舒缓不变的节奏，轻弹在以浅灰色为主色调的大地琴板上。

　　小河里，绿色的青苔像染了色的棉絮，拥挤在一湾碧水之上；两三只鸻鸟在浅水处啄食嬉戏，发出清越的鸣叫；水中浓密的荇藻，已舒展开丰腴的嫩叶。河岸上，芜杂的枯草下，点点绿意探伸出来，仿佛婴孩可爱的小手。

　　远处，一棵黑褐色的扇形大柳树，圆弧形的头顶，笼罩着一层薄薄的春烟，隐约透出淡淡的黄绿。果园里的杏树、桃树、苹果树，正沐浴着洁净的天降圣水，舒展筋骨，润泽肌肤，如痴如醉……

　　春雨总是如此温柔，如此多情，如此珍贵。杏花春雨，江南的细雨，北国的冷雨，从暗夜下到黎明，把万物唤醒；又从黎明下到晌午再下到薄暮，把万物滋润。

　　这雨声，雨形，雨态，婉婉转转，潇潇洒洒，曼妙的身姿千年不变，而看雨的人，听雨的人，已随春风流散……     

　　想起大学临毕业的那个早春，我和同学在南郊的汽车学习基地练车，春寒尚未归隐，料峭的春风挟着细丝般的春雨，打落一树粉白的杏花，但在我们青春的眼里，没有苍凉和落寞。那时，我们多么年轻，芳华如春，心田如春雨般光明泽润。那场雨过后，恍恍惚惚，二十多年的春雨，印象里没有留下多少，是工作的繁忙，还是自己的无心，我也说不清楚。

　　窗外，嘀嗒的春雨还在疏疏地下着，冷硬的水泥地面上已存下了浅浅的水湾，雨水滴落在上面，点缀出一朵朵梨花般小小的涟漪，一闪而去，随后是又有一朵，又有一朵……

　　春雨，像滋养大地的乳汁，那藏在清幽泥土下的一粒粒种子，正在悄悄发芽；那蕴含在树梢上的花骨朵，正在鼓舞绽放。

　　作者简介：

　　邴秀江，公务员，烟台市散文学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