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1-12 17:35:41 来源:黄海散文 【字号:大中小】
文/梁红
最近,关于集市与摆摊的话题讨论得热火朝天。其实是人们关心生存的真实状况。我也凑个热闹讲讲关于我的集市小故事。
工作之初在农村中学,校门口的马路就是集镇。每月逢四和九的日子赶集。每到了赶集的日子,不知从哪里冒出来那么多摆摊和逛摊的人。马路两边几里地熙熙攘攘,车流不通,讨价还价,嘻笑吵嚷,热闹非凡。到了下午四五点,人群散去,门口马路恢复平常。一时恍惚,赶集时那几个小时的拥挤吵闹是从天而降,发生海市蜃楼了似的。
农村的集镇就在热闹与安宁中循环。只有赶集的日子,才知道学校周边的各处山里居住了这么多人。平时一眼望去,散落在山间的房屋安静极了,只有袅袅炊烟和偶尔的鸡鸣狗叫,提醒你,青山树影里有人家。
赶集也是农人最爱好的事情,交换家里种的农作物,采买四季耕种的化肥种子,需要培育的小鸡小鸭,家人穿戴必须品等等。衣服摊前,看他们试穿比划,讨论着买给谁穿之类,想想家里那个因为上学不能来赶集的孩子或者逛不动集市的老人,收到新衣服时那种喜悦,就在采买人的脸上笑着呢。我最喜欢看小鸡小鸭,一大筐毛绒绒的小脑袋,很多小嘴唧唧叫唤,看它们极不情愿地挣扎着被抓到农人的背筐里,慌慌张张地找伙伴,心疼他们瞬间换了主人,幸亏还有小伙伴们一起交易,很快它们也就习惯了自己在农人背篓里挤成一团,被背回不同的家庭。
有时我上课,家里那位先生会去逛集市买各种蔬菜水果,刚工作单独开始做饭菜故事频出。有次他买回一兜茄子,我们两个吃五六天都吃不完的一大兜。结果切开做菜的时候才发现没两个好的,差不多全是虫子吃坏的茄子。我问他,你怎么买这么一大兜烂茄子回来,不会挑选一下吗?他老实回答,我看一个老婆婆大概七十多岁了,瘦小苍老,在卖茄子,都快散场了,我看她老人家没卖掉背回家不容易,所以我全部买下拿回来了。我说全是虫子吃坏的,你知道分辨吗?他说不会。这时我才知道他真相,贫困农村出来的他根本不会做饭菜,竟然是他父母包办饭菜长大的。我取笑他买茄子的傻气,暗暗欣慰他的善良。
其实我是听着摆摊故事成长的。父母可以说是我们村勤劳的代表人物。上世纪八十年代,家庭联产承包到户后,老父亲是我家所在的小村庄上第一个专门种植蔬菜水果拿去县城集市出售的人。丘陵地带贫瘠少量的土地上(全家就四亩多地),他种辣椒、西瓜、草莓、李子等,硬生生种出了我们姐弟俩从小学到上大学的学费和农村的大房子。每次父母把农产品挑去县城卖,老母亲直爽一次性就便宜转卖小贩,她自己就回来忙农活了。老父亲喜欢摆摊慢慢卖,说不想给小贩挣了差价,自己卖一天能多挣几十元。晚饭或者带我们一起摘辣椒时他就给孩子们讲卖菜的故事,什么他发现有固定工作的人员找他买菜最挑剔,得出结论有学问的人更计较;还有老头老太一般等菜快卖完了找他买剩下的,因为那时一般半卖半送人家了;也有街头混混抱了西瓜不给钱就跑了的。老娘最怕他被小混混打,总是唠叨说你早批发给小贩早回家干农活不好吗?千万不要跟街头混混去抢东西,免得把你打了或者推翻摔了之类,说拿走就算了,反正家里种的有。
我们几个孩子没有出过摊,不知为啥父母从来不让我们去做摆摊那件事。现在回想起来,当时自己去摆摊卖一次自家蔬果,体会一次出摊经历不也很好吗?每次家里长得最好的蔬果都拿去卖了,留下自己家吃的都是小个或者虫子吃坏的,别说,凡是虫子爱吃的那个水果,其实是更甜的。我小时候有时跟父母叫板,为什么不把最大最好的蔬果留下来自己吃呢?好不容易种出来,好的都给别人吃了,真不心甘。有次西瓜上市时,我把瓜田里最大的西瓜抱回家里,自豪地说今年最大的瓜我家就要自己吃。本想要被脾气暴躁的父亲痛骂一顿,平时跟他一起干农活,我们天天被他数落不停,这做得不好,那做得不对。然而,谁知道那次他竟然没骂我们,任由我们把最大的西瓜吃了没拿去卖。其实最大的西瓜味道并没有比小西瓜更好吃,小西瓜红透后更鲜甜。从此,我们几个孩子不再为留下小的瓜果自己吃而心有不甘了。我们就这样在父母的摆摊生涯中慢慢长大直至后来离开土地工作。离开土地后,其实很想念,那些鲜活的蔬果与收获,那些一起劳作的辛劳与汗水,都在回忆里,一遍遍开花结果。
农村人喜欢逛集市,哪怕没事,只要有逢场赶集的日子,有些人就要到集市里去逛一圈。去集市上,可以看不同的面孔,听不同的方言,可以最近距离地感受人情人性,深切体会人间烟火的悲欢,感受最真实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