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 兼爱

　　文/刘尚伟

　　拥抱

　　也许是到了大四的原因吧，课程轻松了些，再者已经保研，没了后顾之忧，儿子近期回家的次数明显的多了起来。每次回来，总想找机会与他交流一下接下来的人生规划。一方面，工作确实很忙，总不能静下心来进行面对面的深入沟通。另一方面，偶尔得闲，还要看他的心情，唯恐沟通不透。每次赶上一起吃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也就打住了。

　　五·一小长假，儿子又回来了。烟台是个好地方，每到这个季节，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游人也就如织了。前两年，由于疫情，外出旅游的人少了些，今年不同，由于国内病疫情得到了有效的控制，外出旅游开始了报复性反弹，来烟旅游探亲的亲朋好友络绎不绝，就更没有时间陪他说说话了。还好，清华经管的彭师姐一家三口回乡探亲，丈夫也是清华经管本科的师兄，女儿今年刚刚拿到美国加州伯克利大学offer，一家人甚为高兴，便相邀一聚。也算儿子师叔、师兄了，便一同前往。席间高朋满座，有从商的，有从政的，也有从学的，个个事业有成，却虚怀若谷，正气充盈。儿子一直在倾听，似有所悟，从他的眼神里，明显感受到他有压力，有思考。

　　直到六号，客人才渐去，自己才得闲一些，考虑到七号上午儿子也要返程，拿起手机就约了儿子，“傍晚陪爸爸散散步吧”，儿子痛快的答应了。龙湖的傍晚异常的美，鲜花绿草，紫藤长廊，香气四溢，海波静?，落日余晖，宁静祥和。余晖中，儿子高高的身影显得格外的修长倜傥。终于打开了话匣子，闲谈从国内外的政治、经济，科技，文化，到文艺复兴、工业革命，朱格拉、康波周期经济周期，从第六次技术革命到疫情后的“去全球化，去中国化”的趋势；从大道至简，大中致正到“立志，勤学，改过，责善”，从格物致知，正心意诚到修身持家，治国天下平……直至华灯初上，夜色深浓。静静的听，偶尔的问，时尔的谈，轻松而认真。代沟与隔膜在这一刻正渐渐消融。华灯下，儿子高高大大的身影如雨后春笋般愈发的修长，能够感觉到他正在成长。

　　“我明天送你去高铁站吧”，我下意识的做了个决定。

　　七号晨，早歺后，又重新检查了一下行李，确定没有遗漏后就出发了。由于时间尚早，车开得也不快。昨晚的谈话，虽然畅快淋漓，但总觉得还未画龙点睛，意犹未尽，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一路无话，快到车站时，终于憋不住了，放慢了车速。

　　“昨天我们谈的事，你能听懂吗?”

　　“嗯”，

　　“其实家、国、天下，皆为道场，不管今生为政、为学、为商，都要从“0—1—0”，终究要归“0”，但归“0”与一直为“0”却大不同，有时人一生碌碌无为，一直为“0”。而归“0”，取决于你的“1”做的有多大，只有立志为天下苍生，勤学奋进，内修于心，外化于形，才能真正做强做大“1”，归“0”时，才能抱朴归真，中和泰然，才能廓然大公，隽永真乐，不妄此生。切记深悟母校校训自强不息，厚德载物，你质地纯良，内秀于中，只要持之以恒，必能成就人生。”儿子若有所思，默不做声。

　　车停在站前，儿子从后备箱拿出行李，转身正欲向站内走去，突然回过身来，放下行李，张开双臂，给我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爸，我听懂了”。我瞬间石化了，拥抱，久违的感觉，记得还是在儿时时，确切的说在初中毕业前，每次离家回家，儿子都会跑过来，给一个拥抱，然后羞涩的跑开。等上了高中，可能是儿子长大了，身材高出我许多，偶尔的拥抱，总显得那么违和与尴尬。而此时此刻，儿子的拥抱是那么自然而有力。我仰头，看到他眼睛充满了晶莹，是不舍也是感恩!短短几秒，幸福绵长。当他拿起行李，大踏步的走向进站口，我才回过味来，只见步伐有力，再没回头，直至消失在出发的人群中。

　　驾车缓缓的驶出车站，我的思绪却还停留在拥抱的瞬间，我的眼睛湿润了。读懂了彼此，从此父子沟通再不崎岖，一路坦途。今天我收到了最珍贵的礼物——儿子的拥抱!事业尚未成功，自己尚需努力，将来别被儿子甩的太远！

　　兼爱

　　十月三日晨，梦中被呼呼的风声惊醒，顺手抓起身边的手机，眯眼一看，才刚刚凌晨四点半，起身将窗帘拉开一道缝，窗外还是一片昏黑，一弯月牙孤零零的悬挂在空旷的夜空上，秋风摇曳着城市的霓虹灯，时隐时现，恍恍惚惚。拉上窗帘，躺回床上，翻来覆去，再也无法入眠。昨日中午儿子的祝酒词又回响在耳边，再次让我泪流满面。

　　八月底，市委组织部人才中心组织高级人才免费查体，这项活动已经进行多年，虽然自己17年便入选国家高级人才，但由于平时工作忙，一直未享受这份礼遇。恰逢今年疫情的影响，出差计划被耽搁了，正好有时间，就去享受了一次免费查体的福利。查体的第二天就接到医院医生的电话：“刘总，有时间尽快复查一下甲状腺吧，有点情况”。可能是因为生活在滨海城市的缘故吧，海产品食物含碘量较高，得甲状腺结节的人很多，我前几年就查出甲状腺结节，可能因为自己从来也没有不适的感觉的原因吧，所以一直不以为意。犹豫再三，还是听从了医生的建议，重新做一次加强B超，结果结节病灶已达4B等级，只好听从了医生的意见，进行了切除。儿子在北京读书，便与妻子商量，不要跟他讲，怕影响他的学习生活。怎奈住院期间，儿子硬要视频通话，知道瞒不住，就如实相告，并开玩笑说：“别担心，小手术，医生告诉切除后不敢保证再活一百年，五十年还可以保证的”。

　　因为国庆清华大学就放三天假，儿子原计划国庆就不回家。在九月三十日晚些时候儿子突然回来了，问其原因，只说突然想回家了。但我真正了解他回家的意图，还是在十月二日中午。大学校友一行从青岛来烟台玩，便组织了几个校友举行家宴。校友相见，主宾落座，谈笑甚欢，轮到儿子敬酒时，他站起来说：“伯伯、阿姨、哥哥，我来敬个酒吧，今年国庆放假只有三天，学校对离京也作了较严格的规定，但我还是请假回来了，一来，在微信中看到弟弟(同学之子)被中国海洋大学顺利保研了，从本科到研究生，又从事了自己喜欢的专业，其实挺重要的，值得祝贺；二来，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想回来看看爸爸，爸爸前几日做了手术，知道后感触很深。其实身边这种事经常发生，去年四姑姑因脑癌去世；三姑父做了结肠癌手术；前几日我高中同级很优秀的同学——在读对外经贸大学的研究生，因车祸去世；校园里时而也有认识的校友寻短见，虽然每次都心痛惋惜不已，说实话，过一阵也就过去了，渐渐淡忘了，但当听到爸爸与‘癌’这个词产生了联系时，一下子就懵了，心里莫名的心痛与恐惧。虽然知道后，我也在网上查了相关的文献，知道甲状腺癌没有生命危险，但担心与思念却一直都在，这可能就是血浓于水的缘故吧，总惦记着回来陪陪他。听说伯伯身体也有小恙，我敬这杯酒希望你们减轻压力、健康快乐的生活，因为我们都已长大……”

　　当时我的眼泪再也无法抑制，漱漱流淌，赶紧拿起湿巾，转过脸去。这才想起儿子这两天的种种表现：刚见面时就急切的查看手术的刀口，问了一下感受，就不再吱声；以往回来大部分时间与同学聚会，很难陪我们，这次不同，几乎全程参加我十一期间的安排，成了我的专职司机；趁回家儿子看了牙医，三号看牙、四号拔牙，就一直缠着我陪他一起，我说这小事自己去就可以了，他还是软磨硬泡“你如果没有什么急事，就陪我一起去吧”。我只能应允，现在想来不是儿子要我陪，而是儿子想多陪陪康复中的父亲。

　　四日下午，假期结束了，我坚持去机场送他。一路无话，在机场离别的那一刻，儿子再次拥抱了我，高大的身躯与强有力的双臂，紧紧的……虽然只有几秒，抱得我几乎无法呼吸。然后扭头就走，步伐矫健，就在他转头的一瞬间，我仰头看见夕阳的光辉照在他阳光青春的脸上，眼睛里折射出晶莹的光芒。我的眼睛也湿润了，儿子长大了，知道了如何去爱！

　　车辆在回去的高速公路上飞驰，两侧的山峦飞逝，红、黄、绿掠影相间交错，层林尽染，心内心外升腾起一片片美美的、暖暖的中秋之色。

　　作者简介：

　　刘尚伟，文学爱好者，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山东华鼎伟业能源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创始人，入选科技部创新创业人才推进计划，国家“万人计划”创新创业领军人才，烟台市“劳动模范”，山东省“优秀共产党员”等荣誉。多篇散文被《头条》《人民网》选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