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 同学西菊

　　文/赵月华

　　小区门卫打电话告诉我：门口一个中年妇女找我，说是我同学，叫西菊。门卫告诉她，我已经不在这个小区住了，她苦苦哀求门卫联系我。我一时半会也没有想起来是谁，决定开车过去看看。

　　车刚停稳，一个急匆匆的人跑了过来，一把抓住我的手：“月华，一看就是你，你还是原来那个样子！”激动的话语，佝偻的身影，满头的白发，沧桑的脸颊，真的是西菊—我初中同学！“西菊，你咋这么多白发了？这么多年，你怎么样了？”她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急急地从她的挎包里拿出来一沓钱，“我是来还你钱的，快二十年了，我借了你两千块钱，你还记得吗？”她语无伦次，眼巴巴的望着我，粗糙的手紧紧的握着我的双手。

　　我记起来了，那是2002年的冬天，快临产的我在婶子的陪同下，沿着中心街闲逛。恰好碰见了西菊，她哭着说她的丈夫从张店工地架子上摔下来昏迷不醒，老板也不管，她拉回来送到中心院了，钱不够了，她回家去借，但返老家的车早走了！她急的团团转，哭肿了眼睛。她偶然碰到了我，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说：“你借给我钱吧？家人送到了钱我立马还你！”我二话没说，回到家就把家里仅有的四千元钱拿了出来，二千借给了她，留下了两千元钱我生孩子用。她拿着钱，急匆匆地跑了，甚至没有来的及道谢。她这一走，便再无消息。我一周后也在中心院生下女儿，女儿乖巧，从出生到出院，仅仅花了600元就欣然回家了。此后的生活，忙忙碌碌，不觉已过多年。

　　后来听别人说，她老公成了植物人，不久就去世了。她领着婆婆和孩子外地打工了。我有一次回老家跟父亲谈起此事，父亲说：“人死钱灭，记得就还，不记得就算了，权当救命了，你少乱花点钱就节约出来了。”我淡然一笑了之，这么多年，不曾想过也没有追究过。

　　老站在街上也不像话，我开车拉着她回到了我的兰园，沏茶聊天。原来这么多年来，她生活的非常不易！她丈夫去世后留下了巨额债务，三岁的儿子婆婆给看着，她自己去青岛海边剥蛎子，去新疆帮人摘棉花，去寿光蔬菜大棚帮人种菜，还完了丈夫拉下的债务，又挣孩子大学学费，好在孩子争气，考进了一所985大学……

　　她哭着笑着絮絮叨叨说了半天，我握着她的手，不知道哪句话可以安慰她。她又一次拿出来那一沓钱说：“月华，这是一万块钱，我现在有钱了，终于可以来见你了，这么多年，你也没有要过，也没有说过什么话。你不知道，我因为欠账，很多亲戚都不上门了。我很感激你，今年，我终于攒够了钱，这才来找你了。”她真诚的话语，渴望被理解的目光，让我禁不住潸然泪下！“西菊，你那么自立自强，不偷不抢，不坑不骗，以自己的力气养大了儿子，赡养了老人，还完了债务，你才是我心目中最美的女人，我也感激你给了我学习的榜样！况且当年就借给了你两千元，你现在拿来了一万元，这哪能行？你的钱都是汗珠换来的，还给我这么多，我于心何忍？怎能心安？，要还，我留下两千块钱，其余的你拿走，若是你还困难，等我儿子结婚再还吧！”我一席话她破涕为笑。“你儿子睡觉现在还让你搂着，啥时候才娶媳妇啊？上学的时候我就借你一毛两毛的钱，你从来没有要过，现在还不要，你让我欠你一辈子啊？”“哈哈哈，我上初中的时候就这么阔气吗？我咋都忘了？我只记得你喜欢吃我带的糖夹子，你一顿吃光了我一天的伙食…….”抛开了眼前的话题，我们仿佛又回到了孩子时代，漫步院子中，西菊又开始指点我种菜不专业，种的庄稼参差不齐，地里都长草了也不知道拔掉，还是小时候那样懒，豆子种的不好，冬瓜架子歪了，看她指点江山的样子让我忍俊不禁：我的同学西菊，她上学的时候就爱管闲事，那些调皮的男生也让她三分。虽然家庭不富裕，但她开朗乐观坚强，我们都很喜欢她。她父亲去世的早，她经常帮母亲干农活，落下了不少功课，虽说成绩不理想，但她非常认真努力，我们课后之余经常帮助她，给她补习课上内容，帮助她整理笔记。怎奈她家庭实在贫困，初三毕业，我们一个个升到高中、中专就读，她却辍学回家，帮助母亲撑起那个风雨飘摇的家。自此，我们尽管同乡，却没有再见过面。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她性格如初……

　　转眼就是中午，我请她去饭店，她说啥也不去，说是天下雨，不如一边做一边聊天。我拗不过她，只好遵从。我们一边聊天一边炒菜，她爽朗的笑声让我倍感亲切，她的干活利索快捷让我感慨万千。生活的苦难没有压垮她弱小的身躯，世间的不公没有让她失去信心，她依然那么尽职尽责，顽强不屈。虽然早生华发，但是她在我的眼里依然美丽如初，在我的心里是如此的高大完美！我禁不住偷偷的望了她一眼，她坦然知足的神情让我豁然开朗，她乐观向上的心态也让我钦佩不已！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世事多变，生活的意义在于个人的奋斗，她，我的同学，活成了最美的样子。

　　下午，她听从了我的安排，留下了两千块钱还帐。她带来的农产品我照单全收，我送她一箱白酒，因为她说她腰疼，经常泡药酒喝。相聚的时光总是短暂，天快黑了，我送她去车站，她抓着我的手，久久不愿松开，深情的说：“月华，你是个好人，咱们这么多同学，你一直在我心中，现在见到了你，感觉你还是原来的那个你，没有变……”我拍了拍她的手叮嘱万千：注意劳逸结合，别累垮了自己……汽车远去，她挥手道别，我撑伞独立雨中，望着她渐行渐远，心中祝福万千。祝福她以后的日子顺顺利利，平平安安，也期待不久的将来，我们还会再见面、还会一如既往，肆无忌惮地说着，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