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信人诚信事征文】曲永辉：中医老袁

　　中医老袁，全名袁好沣，五十左右，身形高大魁梧，面色红润，笑声朗朗，声音洪亮。岁数大一点儿的病号都亲切地叫他“老袁”，他乐呵呵地应着；岁数小点儿的恭敬地称他“袁主任”，他也乐呵呵地应着。

　　老袁是高密人，每当有人问老袁籍贯，老袁总是要加一句“莫言的故乡”，语气中满是自豪。他九十年代从山东中医药大学毕业，分配到老家医院。后来辞职来到烟台，先在中医院从事针灸推拿，再后来自己在幸福一带开了中医诊所。

　　医者匠心

　　一个医生，医术是立身之本，治病救人是天职。老袁从不做广告，来治病的也都是口口相传。老袁医术精湛，且精益求精，对医术始终怀有匠心。老袁对中医爱得深沉，一有闲暇，便读古代医书，《黄帝内经》《千金方》之类的都翻烂了，倒背如流。有时兴致上来，扎针之前先背上一段医书上的古文，每扎一个穴位，都说一下医理，最后还要总结一下几个穴位之间的内在联系。老袁下针很准，老病号们深有体会。一位老大姐久病成名医，走遍附近大大小小的针灸诊所，对老袁的扎针技术赞不绝口，说老袁一针下去，酸麻胀痛的感觉明显，能感受到气流涌动，经络畅通，浑身舒服，如同吃了人参果。还有一位大爷，总觉得自己有病，但走遍各大医院总也查不出什么来，百般无奈来老袁这扎针。别人扎针都是说哪不舒服，由老袁决定怎么扎针。他可不一样，指挥着老袁在身上扎针。我印象最深的是他说锁骨和脖子之间的两根筋之间的缝隙有气堵着，老袁稍一思考，一针下去，大爷大叫道: “对对对，知我者，老袁也！”在大爷冗长的描述中，老袁凝神静听，从容施针，针针到位。

　　老袁治病注重删繁就简，力求施针少，见效明显，为此他下了不少功夫，苦读各家医书，参证比较，不断实践总结，研究出不少独门绝活。例如治痔疮、蛇盘疮、颈椎病等，往往一针见效；对于一些常见病，他用“灵龟八法”，按时辰在四肢取穴，扎针少，效果明显。腰椎间盘突出的，关节痛的，呲牙咧嘴，步履蹒跚地走进来，经老袁一番治疗，出去时都大有改观，更有感激不尽的患者，要下跪致谢。老袁对疑难杂症的治疗也很有一套。我亲眼看见莱山那边一个植物人妇女，被家人抬进诊所，直挺挺地躺在病床上，声息皆无。一周后又碰上这个病号，已经能说简单的话了。一个月后再去，这位妇女能活动四肢了。后来又碰见她家属来感谢老袁，说现在自己拄着拐能走了，等过一阵接着来针灸，争取再上一个新台阶。

　　医者父母心

　　老袁常说“医者父母心”。父母心，就是对众生怀有慈悲心。除了医病，老袁很注重医心，也许艺高人胆大，老袁总是胸有成竹，让病人感觉踏实。病人一进来，愁眉苦脸描述病情，尽情地抒发痛苦和担忧，老袁总是爽朗一笑，说：“简单！扎几针就好了。”偶尔也有些病不好诊断，老袁听了描述后，总是语气轻松地说：“没事，咱先去医院诊断明白了，咱再治，不用怕！”病人听了，顿时安心不少。从没听他吓唬过病人，不像某些医生那样，为你列举出种种可能，甚至绝症，弄得病人还不知什么病先吓个半死。

　　一次，老袁给一个女病人扎针，每扎一针，病人都哀号几声，甚是凄厉。老袁一边劝慰，一边施针。好歹扎完了，女病号哭得梨花带雨，开始数落他: “您还父母心，扎针扎得那么疼，太狠心了！”老袁哈哈一笑: “良药苦口利于病，父母待孩子固然一片痴心，但孩子有了坏毛病，少不得骂两句，打两下，让他学好。医生也这样，扎两针，希望病早点好。”一番话，情真意切，病号们纷纷点头，女病号破涕为笑。

　　老袁对有困难的病号总是热情相助。一对从莱阳求医的老夫妇，老太太中风瘫痪，久治无效，慕名而来。为了减少老人的奔波之苦，老袁两口子就让老人住在诊所一个隔间里，还时不时给老人买菜送饭。开始我以为是他亲戚，后来才知道只是一个普通病号。老袁也曾痛心地说起一些病号。有个患绝症的小伙，医院不收了，抱着最后的希望来找他。他悉心治疗，病情很有起色，正当医患双方信心十足战病魔时，突然好几天不见小伙来扎针，老袁多次打电话，但没人接。后来好歹小伙父亲接了电话，说小伙为了不拖累家人，自杀身亡。一向乐观大嗓门的老袁沉默了很久，说: “医生治得了病，治不了命啊，太可惜了！”

　　医者道心

　　除医术外，老袁对佛家和道家思想颇有研究。他喜欢跟病人聊天，聊得兴起，说自己最大的愿望将来云游名山，遍访高人，就像骑白鹿游走于青山绿水之间的仙人。“您走了，我们找谁治病呀？”病人深怕他真的“云深不知处”。“佛家说人生有‘八苦’，等天下人都离苦得乐，就是我归去之时，您哪，别担心！我一定先治好您的病！”老袁依旧笑声朗朗。他选择自己开诊所，除经济上的考虑，追求精神自由，远离名利羁绊恐怕也是个很重要的原因。有时病号多走不开，他老婆中午来给他送饭，白菜豆腐馒头，他也不挑剔，吃得津津有味，衣着也不讲究时尚，干净合身即可。

　　扎针之时，老袁常向病人普及养生知识。他说养生之道在于天人合一,顺应自然，顺应时序时辰变化，以保永年。此时，他往往背上一段什么“冬三月，此谓闭藏，水冰地坼，无扰乎阳，早卧晚起，必待日光”或“夏三月，此谓蕃秀，天地气交，万物华实，夜卧早起”之类的句子，然后解释总结一番，又痛心于现代人晚睡晚起，吃冷饮，嗜烟酒，看手机，致阴阳失衡，损害健康。

　　老袁年轻时也好烟酒，现在上了年纪，烟酒全戒，唯好饮茶。饮茶也不讲什么牌子，只求“春饮花茶，夏饮绿茶，秋饮青茶，冬饮红茶”而已。我去诊所，常见他一边喝茶，一边凝神看古医书，很是沉醉；或一边喝茶，一边与扎完针的患者聊天，或鼓励安慰，或不厌其烦地叮嘱注意事项。对来治病的各色人等，老袁总是一视同仁：有权有势者，未见其有阿谀谄媚之态；家境贫寒者，未见其有轻慢不屑之色。

　　中医有整体辩证之说，头疼医脚、牙疼扎手的现象比比皆是。病人不理解时，老袁就说这是医门的道术统一:以道驭术，术必成；离道之术，术必衰。经过多年的研究和实践，老袁的针灸早已突破了“术”的限制，走向了“道”的境界。

　　看到老袁，我常常想起苏轼，这个受儒道佛影响的一代大家。老袁扎根民间，练就精湛医术，满怀济世之志，救人脱离病痛之苦，有儒家的入世之心，有佛家的慈悲心怀，又有道家的出世理想。

　　《逍遥游》中的“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就是这境界吧。

　　作者简介：

　　曲永辉，烟台四中高级语文教师，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热爱文学和语文教学工作，潜心进行教育科研，热心传播传统文化，从2008年起开设《红楼梦》导读校本课，建立芝罘区首个中学生红学社，业余时间进行散文、楹联创作和红学研究，作品发表在《人民日报·数字传媒》《当代散文》《烟台散文》《烟台晚报》《烟台诗词》等报刊媒体，作品连续入选2020、2021《胶东散文年选》，散文《香云纱》获得由齐鲁晚报·齐鲁壹点、山东青年联合会、山东省散文学会联合主办的第一届青未了散文奖二等奖和《胶东散文年选》2021最佳作品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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