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2-03 11:45:00 来源:胶东在线 【字号:大中小】
冬至月已至。
年年岁岁的冬天,在北风和雪花的碎碎念中,一年又一年的过往。
走在街角,冬日的清冷空气总能瞬间唤醒姥姥家往日的生活气息与我的深处记忆。
姥爷家住在一个小小的四合院中,院中有两方小小的园圃,春夏季节都会有不同的植物栽种,冬天就只剩灰褐色的葡萄藤蔓。我和表弟的童年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冬天的风总是时不时夹杂着烤红薯的香味,而每到这时,我的心里总会涌起些许酸楚,姥爷家童年的点点往事便频频在脑海中映现。
姥爷家那时还靠烧暖炉过冬,暖炉不大,却有弯弯曲曲的烟道,为保证安全,暖炉单独占用北侧一个较暗的房间。小房间的门总是虚掩着,姥爷经常坐在炉前,一面烧着开水,一面向炉膛填着干松果或煤炭一类的东西,炉火很旺,炉膛发出隆隆的响声,点点红光从炉缝中雀跃出来,身上立刻感到阵阵暖意。
我喜欢搬一个小凳子,坐在姥爷身旁,这时姥爷总会将炉火调教的很温顺,再将自制的圆形小烤架放在炉口,一边摆上大小不一的红薯,一边为我讲缥缈的神话故事,偶尔,还会讲起他的峥嵘岁月……后来我才知道,姥爷是通讯员,曾参加过孟良崮战役。
当姥爷将烤好的红薯递到我的小手中时,最惬意的时刻便到来了:剥开滋滋冒油的外皮,烤的恰到好处的红亮焦皮和冒着热气的红橙色薯瓤便裸露出来,迫不及待的咬下去,甜到不能自已。
我很爱吃姥爷烤的红薯。每年冬天的寒假,我都要这样坐在姥爷身旁同他说话。看着他用布满沟壑的手在暖炉旁忙碌,我感到非常幸福。微暗的小房间里萦绕着松果和红薯的香气,暖流升腾,和煦如春。
姥爷还在的时候,我感觉姥爷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疼爱我的人,妈妈要排第二位的。长大后,每年冬天,我都会去买烤红薯,也曾用小型烤箱做过几次,但红薯愈是美味,内心愈是感到陌生与失落。姥爷烤红薯的香味,怕是要成为我生命中的绝响了。
在我的印象中,姥姥坚毅、果敢,是旧时代走过来的智慧女性。听妈妈说,姥姥十三岁那年,曾从带枪扫荡的伪军手中夺回半坛咸菜。
姥姥说,那个衣食不足、烽烟遍地的年代,咸菜就是一家人最好的饭食。
穿过灯火阑珊的车海人流,到家时天已经完全黑了。进到家门,一阵芥菜的辣香味抓取着我的味蕾。推开厨房门,几个又圆又大的芥菜已经择洗干净,在案板上滴着晶莹的水珠。
“回来了。”爸爸一边笑着跟我打招呼,一边在水池边忙碌。
又到了吃炒芥菜的季节。
炒芥菜,老家俗称“炒辣菜”。
姥姥很会做炒芥菜。炒的时候,先以葱花爆香,再将切成粗条的芥菜头下锅加热水炖熟,之后盛出凉透,淋撒上事先准备好的萝卜汁拌匀,最后是一把萝卜丝。
姥姥一般都会用保鲜袋将做好的芥菜封存在室外,隔夜清晨再打开。冬至月的夜将滴水成冰前的最后温柔都毫无保留的给了天地万物,经过一夜柔和而峭冷空气的沁润,隔夜的芥菜带着冰碴,软糯鲜香,甜辣清凉。
爸爸传承了姥姥的手艺,无论是炒芥菜,还是小豆腐。每年的冬至月,都能继续吃到爸爸做的炒芥菜,“这是咱家冬天的标配”,我对爸爸如是说。
姥姥在冬至月末的时候,还会做炒面给我们吃。炒面即炒成焦黄色的特质熟小麦粉,可冲调亦可加糖成团。姥姥对孩子们要求比较严格,平日里我同姥姥讲话不多,但姥姥总是在我疯玩到傍晚回家的时候,笑眯眯的为躲在大门旁的我递上一个香甜的炒面团,姥姥好像把积蓄了很多很多的爱,很用力很用力的捏进去,让我如今再想起那个味道,眼眶随着爱已无处安放的心,慢慢湿润。
前些日子,回老家时看到路边有炒面在卖,我一阵窃喜,买到的炒面跟姥姥当年做的不差毫厘,但我确信吃到嘴里的炒面团绝不是童年时的味道,姥姥的炒面团怕是要永远住在我儿时过去的年月里了。
我曾暗下决心,长大后给姥爷和姥姥更好的生活,现在却永远也不会有机会实现了。
沉甸甸的岁月,将两位老人的笑容深深刻在我心,奈何斑驳小巷,陈年旧事,无法释怀,难以遗忘。
冬又至,念未央。如今,在每一个寒萧的冬夜,仍盼他们温暖入梦。(作者 赵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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