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常鸣：春到艾糍香

　　南方的春天，大多时候在湿漉漉中度过，让人滋生多愁与柔郁。好在这个季节里不寂寞，蜂蝶飞舞，燕子呢喃……再颓废的双眼，也会因春之喧闹而惊喜萌动。你看，春雨一下，轻风一催，萧索一冬的大地，迫不及待地活跃起来：清泉叮咚，青蛙咕呱，就连躲藏在地底下的植物，也呼啦啦钻出泥土，朝这个多彩的世界观望，然后蓬蓬勃勃、热热烈烈地生长，如春笋，如野茅，如艾草。要不然，一年生计的春天，就着实无趣了。

　　艾草，菊科，蒿属植物，有浓烈香气，生命力极旺盛，分布极广，几乎遍及荒地、路旁、河边及山坡。艾叶形体狭长，边缘有粗锯齿，一如其张扬、豪放的个性。在我龙湖老家，艾草有山艾和田艾之分。山艾多生塝上，比田艾高大许多，不过，我们山野村民不愿采，那滋味苦而涩，且做出来的艾草丸子色泽青灰，远没田艾来得喜庆鲜丽。大多时候，是等山艾长到一米多高，也就是清明节前，人们将它挂在门上，民间说能辟邪、招百福。进入百姓餐桌、堪称春天味道的，当属来自广袤田野中的田艾。用它做成的艾糍(或叫冷宫糍)，清香、黏甜，为山野百姓喜爱。记得袁枚在《随园食单》中也曾介绍过它：“青糕、青团，捣青草为汁，和粉做粉团，色如碧玉。”

　　惊蛰一过，春雷一响，春姑娘挥动柳絮风，漫天春雨便轻飏而下，山间野菜们就争先恐后从地里钻出来，春笋、蕨菜、艾草等从湿润的野地冒出头，伸出三两片新叶，观望这个多彩的世界。不过，拔春笋要钻竹林，还得提防竹叶上竹叶青伸出的红红的舌头；采蕨菜要闯棘丛，吃了还有致癌危险。只有艾草，生长在广阔田野中，一簇簇一蓬蓬，高兴又热闹昂扬生长，采摘方便，吃了还能降血压，活血脉，于是，艾草成为农家人“尝春”首选。

　　趁着雨停风歇，我们提着竹篮出了门。摘艾叶是所有野菜采撷中最简单的事。只要走进田野，一定会遇见艾草。空地上长着的成片成片的艾，被雨水浇淋得鲜嫩鲜嫩，散发着浓郁的香味。满地遍野，随处可见，特别是农田里、菜畦地，就更多了。田艾个子矮小，两三寸高、每株一厘米见方，厚实的叶柄泛着青绿，散开着像冰花，从柄稍处伸出一簇淡黄的花朵，葳葳蕤蕤，如菊花般欣欣然。随随便便就能摘满一篮子。

　　采摘艾草的同时，或许你还有意外收获呢！小溪里，成群的小鱼游来游去，有时还能遇见田螺，捡得一碗，也能为你餐桌加荤。有时还能采到野生的水芹菜，拿回家放点干辣椒炒腊肉，那餐饭肯定要比平时多吃一碗。山林里，濡湿的山泥，松软的树叶、竹叶铺地，各种菌菇争妍斗艳。若极幸运，还能采到红菇，躲在枯草松芒中，探出一颗红红的圆圆的脑袋。红菇要么一簇，要么一丛，找到一簇，周边一定有多丛等着你。红菇做成汤，那滋味的鲜美，真个是“此中滋味人间有，仙府难得几回尝。”

　　山野的清新迎面扑来，湿润的空气，淡淡的花香，和着新翻的泥土气息，沁人心脾，耳畔还有农人响亮的赶牛吆喝声响……这一切，是那么悦耳、轻快。脱去重裹的我们，不禁在宽广的田野里跳起来，叫起来，奔腾撒欢起来。面对如此美景，工作之余的诸多辛苦化为酣畅与轻松。那个滋味，没去过田野里撒欢的人，是无法体会那份舒惬的。

　　将最新鲜的艾草，洗净，掐短或剁烂，与糯米粉搅拌揉团，蒸熟，即是美味。若包上馅，味更佳。馅料最常见的是春笋、萝卜干、芝麻、肉碎等艾糍一蒸，热气便飘散出来，满室清香。揭开锅盖，夹起一个，迫不及待咬上一口，嘶溜一声，软糯清香，刺激味蕾的那一瞬，似乎把整个春天嚼入口中。青春与欢喜，又回荡在身体血肉中，什么忧郁，什么烦恼，都在唾液潜流中慢慢痊愈。

　　转眼，又是一年春草绿。站在教室讲台前，嘴上讲着朱自清的《春》，心却在山野间游走。望着校园里怒放的广玉兰，无数个心绪在游走。

　　心正痒着呢，走，摘艾叶去！

　　作者简介：

　　万常鸣，江西南城人，省作协会员，文章散见《中国教师报》《中国纪检监察报》《语文世界》(初中版)、《微型小说选刊》《文学少年》《教育文摘》《当代江西》等报纸杂志。著有青少年励志故事丛书之一：《科学家的智慧·金色的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