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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远娜:年关那场火

2021-01-04 16:45:31   来源:烟台散文   【字号:

  事情过去了十多年,每每年关渐近,我都会想起2006年腊月廿六的那场火。

  那场火因小儿而起。小儿乳名壮壮,那时8岁的他因爷爷的离世,已经两年多时间没谁正儿八经地经管他。平日里,我们得上班养家糊口,再怎么不忍心也得“散养”他。他脖子上挂一串钥匙,出入于家校之间,难免饥一顿饱一顿、温一时寒一时,时不时还跑摔了跤,蹭破点皮、流点血,好在小子打小就皮实,大不了哭两嗓子就没事了。闯点小祸也就罢了,没想到那年年关,他闯了大祸。

  那天上班走之前,小子跟同龄的鹏鹏正在院子里堆雪人、打雪仗。鹏鹏偶尔会从布兜里,神秘兮兮地掏出一个小红鞭儿,横放在平台上,壮壮就一手捂着耳朵,一手举着点着的香,小心地触向小鞭儿芯线那一头,只听“砰啪砰啪”,声声脆亮,和着娃们的欢呼声,直冲云霄。古老的房屋、深深的院落、白白的雪、红红的鞭纸屑儿、欢腾的孩童,组成一幅韵味十足的年画儿。想到明天就要放年假了,我也乐颠颠地骑车上班去了。事后我一直自责,一定是当时没嘱咐小子几句,才落下的祸,可是那满院子的冰雪未融呢,我怎么也没料到,他们俩会从院子里疯玩到东厢房。我就纳闷,他们脚底下怎么就会沾上碎鞭纸屑儿,那碎纸屑儿怎么就引着了厢房里的草帘子,然后,浑然不知的他们俩锁门上街野去了。

  我只记得,加完班回来已是半夜。还没到家门口就感觉不大对劲,满街都是水,还到处焦糊味。隔着街门就看院子里通亮,唉,这小子睡觉也不知道关灯!心里骂着。“嘎达”,打开街门,我一下杵在了门口:只见满院子的水管子、木棍子横七竖八,像极了影视剧里的打砸现场。再看,东厢房的木门张着嘴,已残缺大半;进得厢房,房梁上的圆木烧得黢黑黢黑,有随时掉下来的危险;东南角儿已经坍塌,看得到墨黑的天儿。天哪,家里着火来!我来不及合上已成“O”形的嘴,三步并作两步冲进了正房,谢天谢地,我的小儿还好好地蜷在被窝里。脸上泪痕未干。倚在门框,怔怔地,我“钉”在孩子身上不挪眼,直到孩子筛糠一样地颤抖,还梦呓着:“妈啊,火,大火!阿黄,跑啊,快跑啊,不要烧死我的阿黄!”(阿黄是家里狗的名字)我几乎是扑上了炕,把孩子紧紧搂在怀里,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吧嗒吧嗒”滴在孩子的脸上。“熊孩子,你别有点闪失就行了!”从孩子抽抽搭搭的言语里,我猜到了事情的原委。

  一夜无眠。我想了很多,也后怕很久。前几年,爱人戍边在外。壮壮爷爷脑溢血出院后,也是丢三落四,不是尿湿了裤子,就是烧糊了锅。有一次,我下班回家,看到他老人家将我那个价格不菲的电饭锅直接放在液化气灶上点着了火。等电饭锅的塑料锅底儿烧瘪了、变形了、冒烟了,他才慌了神,跟壮壮俩一老一小左吹右吹,虽然没有闯大祸,最后还是报废了那个电饭锅。也许,从那时起,我就该敲响警钟、提高警惕,经管好老少,防患于未然的。

  早起,我忙着收拾满院落的长枪短棍。镇上的住户几乎家家平台连着平台,西屋家老嫂子上平台拿木头,准备蒸过年的大枣饽饽。打过招呼,老嫂子跟我道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过年了,村里街上安装了照明灯。傍晚的时候,老嫂子上平台,瞅那亮着的路灯是啥光景。这一瞅不要紧,眼瞅着俺家的东厢房咋就冒烟了呢!她大惊失色,变了声儿地喊:“快点吧,壮壮家起火了,快救火呀……”正在看着电视、嗑着瓜子的她老头子,鞋都穿反了往外跑;东屋家的叔和儿郎放下碗筷,端盆的端盆、提桶的提桶,直奔平台;婶子急得上街敲盆招呼人,她家平台连着我家东厢房,平台上还摞满果树枝,一旦燃起,后果不堪设想;后街大伯翻过院墙,一个高跳进我家后院,操起脸盆,从水缸里舀水奔向院子;钟叔从东街赶来,看“铁将军”把门,搂一把门垛,摸出钥匙,打开街门,冲进院子,连起水管,打开潜泵开关,井水汩汩,射向浓浓大火;得了信儿的二哥二嫂,又招呼上他的街坊邻居一路百米冲刺赶来了;壮壮和鹏鹏也懵懵懂懂跟着往家跑……一时嘈杂声、狗叫声、孩子的哭叫声、劈哩叭啦的着火声、哗哗的泚水声……混作一团。火,在街坊四邻的帮助下,终于扑灭了。

  救火就是救命。正月里,我们一家深深拜谢亲爱的街坊四邻,并带了礼物表达谢意。可是人家非但不收,还添了饽饽、莲子、发财包子等面食回赠过来。“咱都东屋西屋的,壮壮他妈,你送礼就生分了,外姓旁人见了都会搭把手呢!”婶子细声细语婉拒着;钟叔说,“当年日子过得苦,是你婆婆硬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半袋子地瓜干,接济俺家才过了难关,一辈子不能忘啊。还有,前年干旱,果园的树,还不多亏了你家这眼井吗?那是黑白来拉水浇灌,要不怎么知道你家钥匙放在门垛上?何况,你也没收俺一分钱的电费。”“就是,就是,街坊四邻的,谁还不用着谁呢?不用太客气了呀!没出大事,这都算万幸,逢凶化吉,也是火烧旺地啊,壮壮他妈。”二嫂安慰着,说着过年的话儿,想起嫂子平时没少照顾这个淘气的侄子,心里也是暖暖的。

  开了春儿,我们翻新东厢房那天,街坊四邻齐上阵。和泥、上梁,安门窗,新蹭蹭的红瓦白墙厢房更加亮堂,映着众乡亲盈满笑意的脸庞,像盛开的迎春花一样灿烂。

  来城里十年有余,隔三差五我们也回镇上老家看看街坊四邻。有一次,在村口碰到壮壮那个叫鹏鹏的发小,从消防武警部队复员后,他又应聘进了北京消防,穿上了那潇洒的火焰兰,成为一名光荣的消防员。他抱着“对党忠诚、纪律严明、赴汤蹈火、竭诚为民”的信念,熟练消防车的性能,掌握冲水枪的要领,增强体能训练,他参加多次森林救火,化工企业爆炸抢险,并在多次救火任务中立功。我惊讶于时间对于他的塑造,他诙谐地说,儿时的那场大火,经常无端地走进梦中,注定他跟“火”结缘。我们都笑了。我祝福鹏鹏,在做好个人防护的同时,也保护好国家和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争取再立新功。

  有喜事也有痛心事。村里的英老太,吃一辈子苦,中年老伴去世,晚年她独自守着老家。平日里,老太做饭一般用大锅,烧柴草,“呼哒呼哒”拉着风箱,暖着土炕。只是升起的袅袅炊烟,很少唤回远在他乡打工的儿女。她老人家不舍得用液化气,说烧气就是烧钱。可就有那么一天,她用气做饭,火苗微弱。液化气,快用完了。她打开罐口,随手就划着了一根火柴。一声惊天动地的爆响,老人被炸得面目全非,不治身亡。留给儿女的,是不尽的悔恨和伤悲。

  这里,我想说,把老人留守家中的儿女,就如当年把孩子“散养”家中的那个我。对于老人和孩子,我们真地放心了吗?我们总得常回家看看,看看劳累一生的父母,叮嘱、安慰他们。或者每天打个电话,给老人提个醒:天黑了,睡觉时要关好门窗,窗帘要拉严实,液化气开关得拧紧了……

  真心希望众乡亲都能红红火火、平平安安地,把日子过成画儿。

  唯有祝福。

  作者简介:姜远娜,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烟台市作家协会会员,烟台散文学会理事,牟平作协理事。现任《烟台散文微刊》副主编。作品散见于《胶东文学》《烟台散文》《齐鲁晚报》《烟台日报》《烟台晚报》《今晨六点》《散文时代》《当代散文》等。

编辑:刘文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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