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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颖:春到山岭

2020-09-28 09:11:53   来源:烟台散文   【字号:

  想念春天的时候山岭是很好的去处,少有修剪少有整饬,野外的味道足一些。在城区要找到土生土长的春天,难。梧桐说领你们去爬凤凰山吧,离家近。今天阳光有点好,些许料峭,风偶尔刮一小刀子。山上人不多,脸上最突出的表情是口罩,好像是一些口罩在上山下山。即使在空旷的地方,也极少有人摘下来。多年以后,忆起庚子年春天,会先想起白色。

  北方的山上,春天还在领教冬末的气息。落叶安静,青草矜持。有个走路还摇晃的小孩子在草地里捡松塔,一枚一枚摆好,草地上已经摆了一个营。他认真郑重孜孜不倦,好像整个上午里只有他和松塔。孩子的世界就是这么简单纯粹,记起小时候下过雨,用泥巴做碗,然后朝地上啪地一摔,有时候还要站直了抡胳膊摔才带劲,乐趣的制高点就在摔出的破洞上。那些被摔破的泥碗灰不溜秋却在我们童年里有夺人的色彩。眼前的松塔冷峻,保持着花朵的形状,招人爱。捡了一些,用冲锋衣的帽子装回家,摆在花盆的鹅卵石上,或者竖在莲蓬干枝旁。

  女儿说,你俩玩个游戏吧。女儿导演梧桐与我前后站好,泰坦尼克号在风帆前那著名姿势的坊间版。梧桐喊一声“娘子”,我呼应一声“啊哈”,啊哈的音调要分别发上声和阳平。要拿腔拿调的,要带动作的,我的兰花指也有了,新疆舞的动脖子也用了。女儿说,这个创意来自凤凰传奇的歌词:“遥望夜的星斗/枯萎了所有/娘子/a ha”。在凤凰山上唱凤凰传奇,这丫头挺会逗爹妈开心。疫情以来,从没这么横冲直撞地笑过。九城老师曾说,这段时间,连安静下来都觉得羞愧。

  整个小山,一共看到三棵堇菜,紫色小花,开得俊美,一眼难忘,有点李健那句“只是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的意思。地附菜,苦菜,泥胡菜从枯叶中拔出自己,出落得都还稚气。春天的时候,很爱看这些野菜的样子。我在一首诗里曾写过:“它们低矮寡言,但是它们集体推动三月的姿势,让我深深着迷。”朴素的东西,越来越能打动我,东山魁夷的那幅《岁暮》,简单几样事物,矮房子、雪花、树木,就把年底说明白了,人在房子里有归属,岁暮就安好。

  事实上,大地最生动的就是青黄未接时节,绿柳才黄半未匀时节。是生机正在用力的时候,蓬勃刚刚出发。“待到上林花似锦,满城俱是看花人”,那时候,也是凋谢的开始。

  山不在高有仙则灵。凤凰山有故事是肯定的。据说明代一位风水先生在此山作法,山石炸裂,飞出两只凤凰,栖于南坡。中国的山总能飞出点什么,落进点什么。我们也对这些传说爱此不疲。我们经常会喜欢几点非现实主义喜欢几点玄幻,现实有时候的确太让人失望和麻木,我们需要抚慰。

  山上有墓地,年轻的时候爬山,总是躲它们远远的,甚至也不让眼睛去碰。而现在往往忍不住会看几眼,有时候也在圆圆的土堆前站一会儿,看看旁边那些松树和风吹,看看上面那些青草和云朵。四位老人中,我们已失去一位,孩子爷爷入土已一年多。我们总说入土为安,言外是说生命不安。

  走到紫砂纪念馆的时候,起了沙尘。小山雾蒙蒙灰蒙蒙,我们就打道回府了。这结局也是情理之中,并没有扫兴。其实,此时的境遇里,畅游是不可能的,迎面都是口罩,随时提醒你,这种踏青是糖衣的快乐。这个春天人世有伤口,还没完全包扎好,离愈合不知还有几步之遥。

  晴雪所洗、娟然如拭的日子早晚会到来,我们一边好好生活一边默默等待。

  作者简介:刘颖,山东莱州人,居烟台。诗歌发表于《诗刊》《星星》《鸭绿江》《诗潮》《山东文学》《时代文学》等省级以上杂志及平台。入选中国诗歌网“每日好诗”。山东省作协会员,芝罘区作协副主席。

编辑:刘文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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