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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胶东散文年选】于洪妮 :我的灵魂,请席地而坐

2018-12-11 16:58:00   来源:小众散文   【字号:

  我的灵魂,今夜请席地而坐,且饮了这杯酒,月色如洗,我居然采不到一片合意的月光铺陈在你脚下。

  这世间美吗?我们到底是谁牵着谁的手,是谁依附着谁而来?当初我们笑声如铃,白衣胜雪,仿佛一切都和我们无关。在那片芙蓉林那株鹅掌秋下,摇曳了一树的粉红和嫩黄也遮挡不住生命纯真无暇的光。这清风明月,这碧云天黄叶地,自挣脱了混沌之日起便是洒脱的游走于时空吧,无休无止,终究是寂寞,于是便有了无数的精灵,用微弱的生命之火抵御永恒的寒冷。这世界大约是美的吧,各色的人,拖曳着各种皮囊,挨挨挤挤,相爱相杀,烈焰红唇畅快淋漓地品尝着万千美食,鲜衣怒马的少年和精致玲珑的美人纷至沓来,世人存了一个执念:享受入世的繁华,无视出世的孤独。“世”的一面是滚滚红尘,“世”的另一面是幽谷竹林,是不是这也是“世”的皮囊和灵魂,如同“人”一样一边饕餮一边迷茫。

  这世界明明这么美,可是世人也明明是那么苦啊!而我的灵魂也明明是那么忧郁又孤独啊!在辗转反侧的夜,无人了解我泪光点点的脸和千疮百孔的心,无人体会我患得患失的疯和一刀一剐的疼。

  是这负重前行的日子吗?你曾渴望生活如酒,朝朝慰风尘。而今百盏千杯尽,最终却让你不得不咽下那像海水一样汹涌一样咸的滋味。在惊涛骇浪时,你也曾奋力挣扎;在风平浪静时,你也想随波逐流。终于在磕磕绊绊左右摇摆中你勉强找到了平衡,这样当生活的巴掌一下又一下的抡过来时,你可以不那么惊慌失措,可以吸吮着血的腥咸捱下来积蓄力量去追逐一丝温暖。

  是那痛彻心肺的爱情吗?你十七岁时爱上的人还在,你的爱情还在。可是只有你自己知道,这爱情经历了怎样的千回百转:你可以用十年的时间去爱,也可以用十年的时间去遗忘,而终于你选择用余生去守护。你的爱情是一棵荆棘树,一串串蓝色的眼泪像美丽的风铃奏出你和你的灵魂伴侣才能听懂的梵音。你可以低于尘埃,可以高于星辰,无论以怎样的姿态表达爱情,你知道这是幸运也是命运。

  是这生离死别的谢幕吗?你的父母渐渐老去,当初他们接受着生命的喜悦指引,而今也在承受死神的冰冷靠近。你年少时像百灵鸟一样歌唱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你的羽翼渐丰也渐老,如果你不能从精神到肉体从时间到空间脱离原生家庭脱离父母的掌控,你便不能真正成为“人”。过去你像诗人一样多愁善感,而今,上有老下有小的你学会了像哲人一样思考,你知道生和死的到来谁都无力改变。人们怀着希望和喜悦孕育新的生命,也不可避免地要怀着绝望和悲伤孕育死亡。每个人但凡来这世界走一回,都当了一回主角,演了一场戏,要落幕了,要是想哭就哭吧,想笑也就笑吧。毕竟这一辈子隐忍和委屈的戏码已经上演很多场了,够了。

  鲁迅先生说,人类悲欢不相通,是多么残忍。有的人忙着柴米油盐,有的人忙着功名利禄,有的人忙着醉生梦死,有的人忙着向死而生。每个忙碌的面具背后都隐藏着一个专属的灵魂。大家孤独地承受着自己的命与痛,一脚踏进红尘路,而这条路根本无人同行,无药可医。亲人、朋友、爱人大抵是互相取暖,但来自灵魂的诉求是不可能被轻易满足的。

  说什么“万里归来,犹是少年”——就算面上犹有岭梅香,暗里却是“何处合成愁,离人心上秋”。谁能说的清身在富贵温柔乡的宝玉经历了怎样的潮起潮落,踏遍了怎样的千山万水,才俯瞰了世间的美与恶,而至看破红尘,拨开茫茫人海,消失于茫茫雪海。当初那个从画里走来的面如冠玉的翩翩公子历的一场又一场浩劫,撕裂的其实是不断挣扎的灵魂,支离破碎的人格,你还能说他是温润如玉的少年吗?

  那个极爱繁华,好精舍,好美食的纨绔子弟张岱年至五十时,所存者,破床碎几折鼎病琴,与残书数帙缺砚一方而已。布衣疏莨,常至断炊。自言回首二十年前,真如隔世。悠悠忽忽,既不能觅死,又不能聊生,白发婆娑,犹视息人世。真正是“谈爱已老,谈死尚早”啊!过去的荣华富贵如一束一束的繁花,他握在手中恣意享受这花香他以为生活就该是这样,醉生梦死是他,睥睨天下也是他,谁知命运也如车祸现场,会刹车失灵,会乱窜车道,好吧,那花落地了,那树萎顿了,只剩下措不及防的魂不守舍。

  那个位列明代三大才子之首,贵为首辅之子的杨慎最后吟唱的是: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自古以来,又有才华又多情的人注定要感受更多来自灵魂的阵痛。从张力勃发的青葱到苟延残喘的枯萎,这其中的心酸不足为外人道也。

  即便是癫痫症患者、灵魂的观察者——陀思妥耶夫斯基也是在爱与苦中摇摆。他努力说服自己去爱:“当一个人走过一棵树影婆娑的大树,怎能不感到幸福呢?当您能跟一个您所爱的人说话,怎能不感到幸福呢!……世界上这样美好的事物比比皆是,连最不可救药的人也会认为它们是美的。您不妨看看孩子,看看朝霞,看看正在生长的青草,看看那些注视着您的、爱您的眼睛……”可是另一方面他又说:“我只担心一件事,我怕我配不上自己所受的苦难。”这灵魂的苦难会传染啊——读他的作品,那种窒息感紧紧扼住喉咙,你要大口喘气要找点水喝,要出去看看太阳当空万物生长才安心,即使一个普通的灵魂也在一边歌唱一边流泪,更何况陀思妥耶夫斯基这种病态的灵魂呢!

  这世间太多太多的灵魂,伟大的猥琐的,丰盈的羸弱的,有趣的乏味的,聒噪的沉默的……我的灵魂形如蝼蚁微不足道,只是来过这世界,谈不上征服与被征服,谈不上不朽不灭。可是对于我来说,这灵魂是独一无二举世无双的,也想发出自己的声音,也想一路前行来去如风。

  我的灵魂,选择了书籍为自己驱寒,选择了文字为自己代言。而我,选择用一杯酒,一杯世俗的酒——为这无处安放四处游走的灵魂。愿这杯酒化作清凉散温柔泉,抚慰你的累累伤痕,抚慰你的求而不得。

  我的灵魂,今夜,请席地而坐。

  作者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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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洪妮,女,1979年出生于牟平区高陵镇。1998年就读于烟台师范学院政法系,后自考取得山东大学法律本科文凭。2000年毕业后一直担任中学政治教师。系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

编辑:赵利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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