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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胶东散文年选】杨悦浦:初冬饮茶记

2018-12-03 16:57:00   来源:小众散文   【字号:

  立冬了。

  天渐冷,秋色依旧浓重。大院光景随时,窗下银杏叶由绿变黄,樱花树叶由黄变红,短篱疏菊,竹影参差,很诱人。西望燕山,远峤红起,苍烟落照,美哉轮奂。

  想喝茶。

  正好老友(名略)从国外归来约见,又邀上一同好(名略),在家中闲聚。我曾建议去汉方茶舍就茶,二位说,老不宜大动,不如在家中按京城老办法沏泡,人各一杯,反而痛快。说的是,寒舍围炉煮茶则个。

  我拿出汉方茶舍赠的大红袍。开水冲泡后,立即茶烟轻荡,满室弥香,感到了特有的温润蕴藉。

  老友说,此茶甚好!

  我道,这款茶是汉方茶舍主人莫智军小友所赠,也是他的老朋友制茶高手王顺明先生亲自制作,并与小莫合作创设了品牌。小莫还给了我一个长脸的机会。同好说,“大红袍”三字是你题写的吧?我说,那个“狗”也是!见笑了,老夫字写得不好,就是胆子大,敢上手,不怕丢人!又拿出题写包装的正山小种、乌岽单枞等茶,问可否品味一下?他们说,不用了,莫若守一,反得其妙。

  我近年来只喝老白茶,冲泡后没有这种满室飘香的特点,今天委实领教了此茶沁心之深。

  想起少小时候,老北京都用口小膛大的煤球炉子煮饭烧水,喝茶时专备有一种可放入炉口的“汆子”,父亲每每喊我“去汆水”,就知道他要喝茶了,我把火炉捅旺一些,在炉口坐上水汆,再把茶壶旧茶水倒掉,放上一些茶叶末子。老北京人喜欢喝花茶,当滚烫的开水冲入茶壶,也是立即茶香盈屋。

  “高末?”老友问。

  我说,哪里,极便宜的花茶末子。二位大笑,都是在京城崇文门外一带长大的,知道旧时那里贫苦人家居多,说到此事,引出不少相关故事,聊得开心。

  据说大红袍优质茶,无明显的苦涩,有质感,润滑,回甘明显,回味足。我不懂喝茶的门道,这次冲泡出的茶,入口确是鲜爽郁馥而润喉,有种不可名状的感觉。

  在汉方茶舍看过茶舍主持人常江及那些专业人员冲泡大红袍过程。首先有特用的茶具,并开水洁之。其次要讲究程序,如冲泡时须高冲,洗茶等。再就是对于水的温度、浸泡时间、冲泡次数和叶底等都有严格要求。而且,品鉴也很排场,要观察茶的外形、出汤后的汤色、香气、滋味。我看那些懂行的人对香气和滋味似乎很在意,能够鉴别茶杯盖子上的香气,闻到幽幽香气的,便称其为上品。不同香型的茶,茶香也不同,高手都能道出,之后会立即挑剔好坏。他们说,这样喝茶是享受,也是对天赐良物的尊重。

  作为庸碌之人,在我看来,如此讲究,不啻是麻烦事。

  我们以笔耕为生,一位从事文学,一位从事剧作,我从事艺评,专业不同,唯一相同之处,是生活习惯中都有茶陪伴。职业所限,不会像现在一些社会成功人士那样在喝茶上花工夫,对于我们来说,面对现代社会的快节奏,时间用在爬格子上是不可逆转的。当然也羡慕古人“竟日煎茶灸茗”的快意,自己却做不到。有人说我不会生活,没有说错,惜职业决定生活,难以改变了。到了这把年纪,尽管大道不弃,也只能求为小隐,身心了然,更无他求了。

  一杯喝下,话多了起来。

  检讨自己,平生很少喝茶,自然不知茶、不爱茶。

  问二位先生:古人说,饮茶能涤昏,清神,修道,你们是否有类似这种喝茶的感念?

  老友说,从文学角度说,“饮茶修道”自然与文化理念相关,也与文人浮生之态相通吧,这出自唐代诗僧皎然的《饮茶歌诮崔石使君》:

  “越人遗我剡溪茗,采得金牙爨金鼎。

  素瓷雪色缥沫香,何似诸仙琼蕊浆。

  一饮涤昏寐,情来朗爽满天地。

  再饮清我神,忽如飞雨洒轻尘。

  三饮便得道,何须苦心破烦恼。”

  老友说,诗咏叹的虽是情境,而“三饮便得道”,“道”一说,还是离不开文质。同好说,文人也是人,烟酒茶都会接触:有的人写东西离不开烟;酒就更好理解,李白斗酒诗百篇;唯有茶最具文化气息,也能在文艺作品中写出深度,老舍《茶馆》一剧,从茶道出的是人生际遇社会变迁,可见其厚重。我赞道,功力为文,自有老气。

  茶兴复诗心,大家便提议学学古人雅兴,品茶吟诗如何?

  于是大家随意吟诵古人的一些有关茶的诗句。

  老友同好各口占一首,可惜我没有记住。只好记下拙作:

  欲写茶经置舍堂,

  拥炉围坐品沧桑。

  一杯尽洗浮生念,

  半盏余香谢汉方。

  作者简介:

  杨悦浦,画家、美术评论家、书法家。1938年生于北京,原籍山东招远东曲城村。中国美术家协会编审,获国务院颁发的“政府特殊津贴”,获中国美协“卓有成就的美术史论家”称号并被表彰,《胶东散文年选》特邀艺术顾问。1962年毕业于北京艺术学院美术系油画专业,曾任中国美术家协会艺术委员会秘书处处长,《美术家通讯》主编、编审。其中国画创作,多作白描。30多年来以白描为表现手法,创作了许多具有独特画风的中国画白描作品。其中中国画《五主席图》《阅——无言的对话》入选第七、八届全国美展,《菩萨图》在2001年全国中国画展特邀展出,《玄奘取经》入选2001年黄河·中国画创作展,《尼泊尔诗人》参加2001年《荣宝斋》邀请展。作品有《珠穆朗玛峰科学考察》《迹》等。出版《杨悦浦白描菩萨》《杨悦浦白描花卉》等画集。近几年,转向非虚构散文写作,相继在《当代散文》《齐鲁晚报》《烟台日报》等发表了《台灯》《小龚》《青草地》《山丹丹》《寻常日子》《我和养马岛的故事》等非虚构散文随笔20余篇,以“介入现实、观照当下、主张在场”的非虚构散文写作在读者中引起了反响,作品入选《迷人的风景——中国网络文学作品年选》《胶东散文年选》(2018)。

编辑:赵利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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