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胶东散文年选】王谡贞：丰盈之水

　　打开谷歌地图，点击文登，最夺人眼球的风景是母猪河，她似一条彩带在文登大地上飘飞。此时，我就站在彩带的末端母猪河入海口河段——香水河畔，看着香水河优雅地飞。

　　文登境内一条最大的河流——母猪河，一路南行到南海新区，过了虎口窑桥，豁然开朗，河道陡然宽阔起来，至南海入海处，有十余里长，这段河流被创意不断的南海人命名为香水河。南海新区从开始建设起，即对香水河情有独钟，按照“生态、休闲、养生”的理念进行设计，在天然的河道里，清除淤泥，整治荒滩，拓宽河道，铺路架桥，依水修榭。香水河的整治自始至终定位极高，绿色生态，自然和谐，独具风情。

　　沿着香水河畔蜿蜒的红色景观路漫步而行，边走边拍照。走到一小木屋前，一阵饭香扑面而来。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对儿子说：“蜢子虾酱的味。”“真香！”儿子高声喊道。小木屋走出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大娘，笑着对我们说：“我烀的粑粑，炒的蜢子虾酱，你们进来吃点吧。”“粑粑就蜢子虾酱，好吃！”我大声赞道。老大娘高兴地回应：“是的，是的，俺自己发的虾酱，可香了。”我一个劲地点头。

　　蜢子虾酱是南海的特产。把鲜活蜢子虾洗净，加入食盐搅拌均匀后装缸密封发酵，勤加翻搅，待以时日，颜色绛紫，奇鲜。

　　怪不得我和儿子被这饭香俘虏了。我们不好意思吃老人家的饭，和老人拉了拉家常。老人家说，她老头子是这景区的管理员，他们俩人常年住在小木屋。

　　告别老人，继续前行。一阵秋风悠闲地吹过来，一树树紫叶小檗红红的果子微笑着向我招手致意。树木间，秋花勇敢地红着，秋草谦逊地随风起伏。岸边的浅滩上，一方一方的芦苇，毛绒绒的花穗上，流淌着温暖，水面上飞翔的水鸟，不时传来几声鸣叫，抬高了秋天。

　　夕阳斜依，河柳舒臂，流动的时光里，对香水河倾心倾情，岂止我一人？听，水边的一位儒雅垂钓老人如是说：“世上垂钓者多为鱼来，我非也。”说完，慈祥的脸上，笑意盈盈。“垂钓不为鱼，您老人家是高人。”我竖起大拇指赞道。遂想起著名作家陈祖芬老师想买南海空气之语。

　　2010年的初冬《北京日报》组织全国著名作家采风团来到南海采风时，著名的作家陈祖芬老师采风回去后，写了一篇文章《我想买点儿空气回去》，文章里有这样一段话：“再看蓝天白云，好像有一张巨大的湿纸巾，把那天揩个清凌凌水凌凌。不像真的天空，倒好像驶进了3D电影。同伴在说，路边有人卖花生，返回时买点。我说，我想买点空气。”陈祖芬老师真是幽默又可爱，对南海如此钟情，如此喜欢。让我每每忆起，都不禁莞尔一笑。万事万物，只要懂得，都是珍贵的。

　　提起南海，在国内，已属“名流”之辈。而说起香水河，就是藏在深闺的佳人了。不过这样说也有失公平，提起香水河这名字，知道的人也许不多，提起香水河的前生——母猪河入海口的往事，可上溯到千年前。

　　母猪河奔流到虎窠山下，来了一个大转弯，放慢脚步，缓缓流向南海。光绪本《文登县志》：“虎窠山俗名虎口山，在城南50里，木渚河(今母猪河)南岸，平地突起，峻险崚嶒，独障木渚河下流，有砥柱之势。山脉西亘岜山，东控大海，内无实土，又皆以怪石勾斗成形。”听老辈人说，解放后山上还住有一道士，直至年老而离世，葬于山上。当地人都视此山为吉祥之山。

　　上苍特别厚爱古老的村庄——姚山头，安放一座虎口山在河道必经处，奔腾不息的母猪河被虎口山所阻，来了九十度大回环，冲积出一片特别肥沃的土地和滩涂，此处物产丰盈，堪称宝地。

　　胶东半岛美名远扬的海产品之一——姚米，是由生长在姚山头村附近的母猪河入海口水域内的鹰爪虾加工而成。据《文登县志》记载，海米“以姚山头为良，名姚米，味甘而膄，人争珍之”，民间将其列为“海八珍”之一，早在明代万历年间就被皇帝钦点为贡品。味道鲜美的姚米生长于河海交汇处，肉质松软，风味独特。

　　有次和一位尊敬的前辈坐谈，提起南海，说到姚山头村出产姚米之事。老师来了兴致，开心地说起小时候的趣事。老师说，他姑姑是姚山头村。以前姚山头村不仅仅盛产姚米，其他海产品也颇为丰盛。孩童时，他常去姑姑家，跟着姑姑在村边沙滩上挖蛤，夕阳落下，滩上的妇女和孩子们都停止了劳作，收拾好铲子和别的工具，提着小篓站成一排，望着远方的海面上，等待着出海打鱼的男人们归来。硕大的夕阳缓缓落下，晚霞满天，红色的光芒照在妇女和孩子们的身上，那场景，如诗如画，很美！老师讲完这一切，脸上满是沉醉。我能想象得出，那是平民生活最真实的场景，是每个纯洁心灵最美的期待，质朴自然，平静如水，却有撼人心魄的动人力量。

　　平民生活的枝枝蔓蔓，点点滴滴，简单平凡，温暖有爱。

　　说起姚山头，我忆起小时候，奶奶讲过她在姚山头的经历。奶奶的第一任丈夫是姚山头村，一个夏天的深夜，爷爷急急忙忙跑回家，对奶奶说，他要出趟远门，得一些日子才能回来，奶奶没问什么，因为奶奶知道，爷爷做的事不能问。爷爷离家后再没有音信。过了一段时间，一位陌生人送来一个包裹，打开一看，是一件白色的衬衣，衣服上全是鞭子的血痕，奶奶看到自己亲手缝制的衬衣，心里什么都明白了。来人告诉奶奶说，爷爷是地下党员，因抗盐税被捕，敌人严刑拷打，叫他讲出同伴，他一字不说，最后被害，未找到尸体。

　　过了几年，奶奶带着两个女儿改嫁到岭东，有了父亲。解放后那位爷爷被追认为烈士。每次奶奶讲起这段往事，讲到最后，声调陡然低下去，似在自言自语，他怎么会说出别人，他那么倔，看准的事，撞到南墙也不回头。奶奶在世时，多次说，她去世后要回姚山村，孩童的我不完全懂这话的意思。长大后，才理解了奶奶对姚山头的感情。那些沧海桑田般的经历已成为静水流深的记忆。无论时光如何远去，至深的记忆不会消失。

　　每一处的山水都是悲喜交集的生活见证者。只是平时，山水不语，我们不忆。有了某种生活或人生体验，一瞬间，我们的心灵就会升腾起火焰。是喜，是悲，都是生命最真实的体验。这种体验是人间最可贵的情感。浩浩人间，万种世态，真实的生活给予我们的情感体验尤其难得，真情与世长存！

　　香水河，此刻，我才明白，南海人为何给你起了这样一个美好的名字。香水河，此时，我想静静地俯下身来，将灵魂贴近你潋滟的波光，聆听你柔柔的细语，感受你辽阔的锦绣。

　　作者简介：

　　王谡贞，中国诗歌学会会员，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全国各级报刊发表散文、诗歌、散文诗等500余篇。2014年由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诗集《草色青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