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胶东散文年选】刘春迎：挂在树上的空酒瓶

　　2009年五一节，我从北京飞到张家界游玩，在飞机上偶然翻到杂志中的一篇文章《寻道终南山》，还没有读完就下了飞机。几天后从广州转机飞回北京，竟然又看到了这篇文章，终于读完全文了却了一份牵挂。

　　对此印象深刻，是因为我的老家就在烟台昆嵛山下，而昆嵛山正是全真道的发源地。金大定七年，咸阳道士王重阳自终南山东去至昆嵛山，修真于昆嵛山烟霞洞，收烟台人马钰、谭处端、王处一、郝大通、孙不二、刘处玄、丘处机七位弟子修行于此处，史称"北七真人"，自此创立了举世闻名的道教全真教派。

　　昆嵛山，终南山，相隔千里，东西呼应。我总是想从这两地间找到可以互相牵连它们的东西，为此我曾专程去过终南山，但是突遇大雪封山，无功而返。直到我偶然读到《寻道终南山》，瞬间就被吸引被触动，觉得骨子里有一种东西终于找到了归宿，有了共鸣。

　　文中最令我牵肠挂肚的，是侯道长和他挂在门前树上的那只雅致的空酒瓶。

　　每天黄昏，侯道长都能瞥见山下远处的世间(西安城)，车水马龙，灯火辉煌，他能想象其间的喧闹浮华，觥筹交错。因为他也曾经衣冠楚楚，被众星捧月，也曾过过豪华的生活。他住山隐修，六根清净，但是当他偶然拾得游客丢弃的一只雅致的空酒瓶时，却无法割舍，于是把它挂在了门前的那棵树上。那是他眼前唯一的不净之物，每天看见它，却也似乎并不影响他修行。

　　终于有一天，住在离他不远处的邻居刘道长路过他的住处，看到了那个空酒瓶，刘道长举杖便是一击。碎了……

　　侯道长明白刘道长那一击是为了助他除去世俗习气。但他至今仍然让那被击碎成两半的空酒瓶挂在那棵树上，每天都能看见它。

　　侯道长舍家舍业，住山修行，可谓看破红尘，潜心修道，山下西安城的一片浮华在他眼里只是可以“遥望”的“世间”。他自己种菜，把“白菜当花看”，“野菜连根下，松枝带毛烧”，在他看来，一切皆没有好与不好、能与不能的分别，他因这无分别而觉得妙味皆知。但他心中仍有一点不舍——那只碎成两半的雅致的空酒瓶。

　　也或许，他每天“遥望世间”，每天被那个打碎的雅致的空酒瓶撞击着，将那点儿无法割舍干净的凡心一次次撞击出血，是为了结痂成茧永不再痛？

　　痛是一种体验，不痛也是一种体验，都是人生必须的修行。在车水马龙、摩肩接踵的西安城里，也许此刻有人正在遥望静逸孤寂的终南山吧？

　　两位北京记者因一美国人撰写的《空谷幽兰》一书而寻道终南山，生长在昆嵛山下的我则被这两位记着写的《寻道终南山》里的侯道长和他挂在树上的空酒瓶所触动。一切皆因缘而合。

　　忽然想起《空谷幽兰》里的一句话：“只有当我们独处时，才会更清楚地意识到，我们与万物同在。”我们与万物同在，当然包括你我，也包括那山下的“世间”和那只挂在树上的空酒瓶……

　　作者简介：

　　刘春迎，北京京北职业技术学院专业课教师，业余迷恋山水和诵读诗文，也喜欢用笔记录生活偶得和一些小情小绪，多为自娱自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