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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胶东散文年选】董强:简陋校园里的老师们

2018-06-11 10:18:00   来源:小众散文   【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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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72年我上初中的时候,我们的学校在离家三里远的格达村西面的小山坡上,学校所占的那块地面,村里的老人都习惯叫它“庵上”,也有叫它“北庙”的。据说这里以前有个姑子庵,建有大庙、居舍、院落,后来不知什么时候废弃了,仅存一栋破败的庙宇,格达村在里面办了一所小学。解放后的“大跃进”年代,周围的几个村子共同出资,在大庙的西面不远处盖了几栋房子,政府教育部门安排了一些老师来,便有了一所初级中学了。文革初期,由于赶上人口高峰期,学生人数急剧增多,周围几个村的干部又协商将学校扩展了一番,将原先的教室西面的一片坟地夷为平地,又盖了几栋教室,简单地套了院子。我们去的时候,那里已是12个班的初级中学了。

  学校极其简陋。老师的办公室实际就是两个教室,里面只有几张办公桌几个小方凳,两张办公桌中间有一盏罩子灯(煤油灯),两瓶墨水。除此之外,数学老师的办公桌上只多了一个木制的三角尺一个木制的圆规;物理老师的办公桌上只多了几节电池几个小灯泡;化学老师办公桌上只多了一个试管架、一个酒精灯和几个烧杯、几只试管;地理老师办公桌上只多了一架地球仪,仅此而已。根本没有像现在每一个学校都具备的物理实验室、化学实验室、图书室、音乐室之类。我们的教室里的条件更差——在一面山墙上用水泥抹制了一块黑板,讲台上有一张用课桌代替的讲桌。我们用的桌凳更是破旧不堪,两人共用的那种。课桌有的是翻盖的,有的是敞口的,可能是多年前本片各村凑集的,桌面、桌底都有许多洞口;凳子是长条式的,有的缺胳膊少腿,需用砖头垫着,有的左右摇晃,需要格外小心。窗户上有不少格子里没了玻璃,南来北往的风,可以在窗口吹着哨子在我们头上自由自在地过往,老师们为了防雨,有的地方用塑料纸、三合板、厚纸壳之类遮钉了一下,看上去十分的丑陋,像乞丐身上的补丁。西面的几栋新教室也好不到哪里去,有一天正上着课,一位同学突然感觉凳子有些下沉,往下看看竟然发现脚下有一个大地洞。他报告给了老师,老师看后神色慌张地找来了校长,后来大家判断,可能是一座坟墓,当时没有清理好,就稀里糊涂盖了教室。这一幕可把他们吓得够呛,校长只得将学生撤了出来,挪到另一教室,但也没有使他们安下心来,师生门都心惊肉跳了好长一段时间。

  02

  就在这样简陋艰苦的条件下,我们的老师依然兢兢业业地工作着。

  最先给我们当班主任的是一位男老师,姓孙,四十四、五岁的样子,留着分头,窄脸膛,大眼睛,尖下巴,面色蜡黄,身体瘦弱,来一阵大风就可能将他刮走了。他说起话来语调很低,慢声慢气,却极富吸引力,善于用比喻、事例把要讲的道理讲得极为透彻,把要求学生做的事情讲得十分具体。他教学经验很丰富,给我们上数学课,会把一些容易出错的地方讲得很细致。他对我们的作业批改得特别认真,总爱用极其精炼的语句给以指点,给以鞭策,给以鼓励,每次接到他批改的作业,看到这些我都会觉得很温暖,有时甚至很感动。就是有一点,他在管理学生方面爱护过头缺乏严厉,管不住那些不遵守纪律的学生,有的“捣蛋鬼”,知道了他的“软肋”之后,甚至故意制造一些恶作剧让他难堪。曾听高年级的学生说过他的“典故”:几年前有一次,有个“捣蛋鬼”知道他眼睛近视,弄了一块黏糊的黄瓤地瓜放在他的讲凳上,不知什么时候他坐了一屁股,有的同学看到了也不敢作声只是窃笑,他也不知怎么回事,直等回到了办公室,一位老师发现了指给他看,才在一片笑声里满脸通红地回家换了裤子。

  大约经过半个学期的光景,有一个星期一,孙老师没有到班上来。他的家就在学校西北方向一里左右的绿杨村,我们班有个姓迟的男生与孙老师是邻居,他说,孙老师住院了,不能来上课了。我突然感到老师是不是累坏了或是生气上火得了病,心想什么时候去看看他。

  接替孙老师的,是一位姓蔄的老师,年龄与孙老师差不多,矮个子,黑圆脸,短发秃顶,两眼炯炯,身体结实得如铁塔一般,听高一年级的学生讲,蔄老师会功夫,后来越传越玄,有人说他的前辈是武林高手,父亲是万家梁氏庄园里护院家丁的教头,他从小习武,练得一身好武艺。经过这么一传扬,我们对他还真有点“肃然起敬”甚至“敬而远之”了。他说话像爆豆子,也有几分幽默,课堂上爱用一些风趣的话常常逗得学生哄堂大笑,爱用成语和歇后语,像让我们讨论问题时常用“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啦;遇到一个问题极易理解就说“金子、等子、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啦;遇到有的学生不专心读书、外心事多就说“狗尾巴挽花——各一道精神”啦;也有时候讲到要紧的地方故意刹住,卖个关子:“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他时不时地显露的几分文学的功底,使我们感到他的文化水平很高。不管怎样,他接手了我们班之后,班里发生了明显的变化,他的武功虽然没有显露半点,仅他的“气场”,他的言行影响,足以镇住那些搞怪、不安分的学生,班里很快安稳下来,爱好学习的风气也日渐高涨起来。

  有一天,班里传着一个极其不好的消息:孙老师病危,说是肝病恶化,有人问蔄老师也得到了证实,同学们的心情都很沉重。过了两天,又传来了孙老师去世的消息,很多同学哭了,虽然孙老师与我们相处的时间不长,但给我们留下的印象却很深,音容笑貌犹在眼前,一段师生之情紧紧揪住我们的心。

  初一时教我们语文的是一位姓金的女老师,三十来岁,小个子,发齐肩,宽额头,大眼睛。她相貌平平,却说话干脆做事利落,极有威严之风。听说她的婆家是离学校二三里远的双顶山南麓山窝里的慈口观村,她的爱人是海军某舰艇上的一名军人,按现在的说法她是一位“军嫂”。师专毕业后她一直在这山沟或岭上的学校里教书。金老师讲起课来语调抑扬顿挫,偶尔想事的时候眼睛爱朝上转,可谓眼睛一转,“计”上心来。她的语文课讲得特别认真,每讲一篇新课文都会给我们做范读,她富于感情的朗读着,好像深深地陶醉在文章意境的深处,也将我们带入其中,深受感染。她善于将重点的字词句和写作特点写在黑板上,让我们记下笔记,以备后面的复习之用。记得她任语文课的那段时间,我们班的语文成绩一直在全校是最突出的。

  初二时给我们当班主任兼语文课的是一位姓周的老师。他中等个子,爱留平头,圆脸,小眼睛,小嘴巴。但眼小有神,嘴小能说。他说起话来嘴张不大,却极像夏日雨后山间的流水汩汩滔滔。作为班主任,他常爱占用自习课的时间给我们讲做人的道理。好像他有讲不完的话题,举不完的典型事例。讲他的家人、亲戚、朋友、同学的经历、经验、教训,尤其爱讲他教过的学生成才得志的典型,谁谁德才兼备奋发上进考上了北大啦,谁谁笨鸟先飞勤勉好学考上了清华啦,谁谁浪子回头急起直追考上了复旦啦。每次都是大话西游一般,把有些情节说得极其感人,我们听着似在云里雾里。这样的典型说得多了,有人便产生了怀疑:他是夸张吧,是忽悠吧?说归说,他这一招对大多数人还真能起到引导鼓动的作用。

  更令人佩服的还有一招:他善于指导班干部管理班级。新学期班委分工后,他便把每个干部的责任讲得很具体,接着他便放手给班干部,去负责班级里的方方面面。像班长要负责开好干部会,布置、观察、总结每天或一周的工作啦;卫生委员要安排好大扫除,及时检查总结每个小组的卫生情况啦;体育委员要安排好各种体育比赛,负责管理好出操、集合时的队形纪律啦等等。刚开始这些小干部们也放不开手脚,但台后有周老师给予指导与鼓励,逐渐地就各自能独挡一面了。由于学生的自主管理,我们班的风气自然好于其他班级,尤其是老师不在场的时候,表现得尤为突出,班风班纪经常得到学校领导的表扬。

  作为语文老师,周老师最突出的特点是在分析课文时常常会进入角色,记得讲《武松打虎》时,讲到那老虎“扑”“掀”“剪”,讲武松“闪”“躲”“跳”和“举起哨棒”“劈将下来”,“揪住”老虎的顶花皮“按”将下去,朝老虎的面门、眼睛“只顾乱踢”的时候,他把讲桌当作老虎,按照课文中描写的武松打虎的一系列动作,一边讲一边在桌子的前后左右闪、躲、举、劈、揪、按、踢,将武松模仿得形象生动,惟妙惟肖。

  03

  就是这样,那时那地,在山岭间,在山村里,在那样简陋的教学条件下,我们的老师爱着自己的岗、守着自己的业,孜孜不倦,鞠躬尽瘁,艰苦奋斗,一心想着怎样为国家培养更多的栋梁之才有用之才,像蜡烛一样燃烧自己照亮别人,无怨无悔地将青春年华和才能精力全部献给了教育事业,献给了他们的一批批学子。几十年过去了,每当偶尔因某事勾起少年时代在学校读书生活的一些记忆,老师的音容笑貌举手投足犹在眼前,便感慨万千,心底油然涌起许多感念之情。

  作者简介:

  董强,男,笔名泉石。山东省威海市文登区人。中学高级教师,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山东省楹联艺术家协会会员,威海市作家协会会员,威海市诗歌协会会员,文登区作家协会副秘书长。曾在《时代文学》《山东青年作家》《威海文艺》《威海晚报》《文登大众》《天柱》等纸媒与众多网络报刊上发表小说、散文、诗歌多篇(首)。

初审:刘文琼
复审:杨林芳
终审:杨淑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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