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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胶东散文年选】陈树庆:一只羊带来的情感往事

2018-05-16 15:37:00   来源:小众散文   【字号:

  7岁那年,我背着书包走进了学校,每天吃罢早饭或午饭就暂时告别了心爱的羊,恋恋不舍地走进学校。而每当放学铃一响,我便窜出教室,飞一样向家中跑去。离家还有段距离,就听见那亲切的“咩咩”声从小巷里传来。跑回到家中,我扔了书包,打开羊圈将缰绳套在黑塔的脖子上,牵着黑塔走出羊圈,羊吃草时由黑塔领着,黑塔走到哪儿,羊群就跟到哪儿。其他的羊们就会跟在黑塔后面,然后我和羊们一前一后走出家园,走出村落,走向野外青青的草地。俗语说:放羊跑断肠,放牛睡扁头。羊吃草,边走边吃,行进间进食,放羊的人就没法停住脚步,得不到休息。放羊很少有好路可走,长野草的地方大都是山坡、山沟、荒地,放羊人便只好在野外的山坡、山沟、荒地里奔波,每天要走几十里路,所以鞋子坏得特别快。放一段时间的羊,鞋底会磨穿磨透,鞋帮会刮坏。头羊如长空中飞翔的大雁中的头雁,是掌握方向与目标的。众雁高飞头雁领,羊群吃草也如此,头羊决定着一群羊到哪儿去吃草。头羊吃草并非信马由缰地边走边吃,它眼瞧着放羊人,跟着放羊人走。在群羊吃草时,我放羊的差使便是引导它们到哪儿去吃草,为羊吃草导航。引导羊到哪儿吃草是件容易的事,专找草肥的地方就行了。放羊时,我走到哪儿,黑塔领着羊群跟到哪儿,亦步亦趋,如影随形。羊群里的小羊羔总是很调皮,互相打架,还跟别的小羊羔打架,我用力地拽系小羊的绳子,谁知它的力气出奇得大,任凭我使出吃奶的力气,小羊纹丝不动。对了,小羊不是爱吃嫩青草吗?我立即去摘青草,没过多久,眼前就出现了一堆鲜嫩的青草。我故意把青草放在离小羊不远的地上,它似乎是闻到了青草的香味儿,踏着小碎步,来到跟前,旁若无人地吃了起来。胆大的我直接把草放在手心里让它吃,吃完了,还舔舔我的手,好像是对我表示感谢。

  记忆中放羊累了,我骑在黑塔的背上。黑塔的毛很长,坐上去软绵绵的真舒服,黑塔也成为我童年忠实的坐骑。骑在黑塔背上,我觉得似骑高头大马,顿觉神气十足,威风凛凛。小伙伴狗剩见我骑羊,顿时玩兴大发,央求我也让他骑一会儿,狗剩像骑马一样骑在了黑塔的背上,黑塔受了惊吓,迅速往前一窜,狗剩一下被摔在坡上,跌了个四仰八叉,引得我一阵捧腹大笑。狗剩不服输,骑了几次,都被黑塔摔了下来,狗剩也来劲了,双手抓住黑塔的羊角,玩起了“顶牛”游戏,黑塔力气还真不小,“咚、咚、咚”把狗剩逼得连退了几大步。狗剩最后一屁股跌坐在了草坪上,面红耳赤,不停地喘粗气,最后不得不认输。羊吃饱了,它们就跑到我们身边,撒欢儿叫,或者懒洋洋地卧在草坪里,闭上眼睛小憩一会儿。放羊就成了我读书之外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自觉多了一分担当和责任。每天放学,或者完成了作业,我就赶着羊上山,太阳要落山的时候,赶着羊回家。从春天到夏天,到秋天,家乡的山山水水,记录下了我童年无数天真烂漫的身影。

  家里穷没有上大学一直是父母最大的遗憾,所以,无论经济多么窘迫、农活儿多么繁重,让孩子上大学是他们从来没动摇过的信仰。那个时候能考上大学,就意味着有了一份城市户口和正式工作了。为了让自己的儿女走出故乡的小山村开始新的征途,父母用辛苦劳作来满足生活所需,用知识改变儿女的命运,走向天南地北。一天,父亲面露难色地对我说,要把黑塔卖了,我感觉几乎如晴天霹雳,一下呆了,眼泪几乎夺眶而出,不管父亲怎么说,我就是不同意卖黑塔,父亲给我耐心讲道理,我才无奈地答应了。第二天,我牵着黑塔出去,黑塔草吃得也很少,我主动折它平时喜欢吃的树叶喂它,陪着它说了很多话,黑塔看着我的眼神跟平时不一样,叫声也不一样,我也很难过,摸了老半天它的头。收羊的贩子把它带走时,我的眼泪落了下来,黑塔冲我“咩咩”直叫。它的离去,着实让我伤心了一大阵子。和羊共处的日子,羊的温顺可爱和默默奉献给我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从它身上我学到了给予和奉献的价值,学到了做人的知足和感恩。

  我和妹妹都已参加工作,父母也不用自己放羊了。家里的土地,除了种小麦、玉米之外,总会种上足够100多只羊吃的草谷子、青莜麦、荞麦。那几年,是父亲养羊最舒心的日子。回家时常看到父亲坐在台阶上,一群小羊羔围在身边,争吃父亲给它们的零食,一些调皮的小山羊羔直接跳到父亲的肩膀上,向其他小羊炫耀。从父亲温柔的眼神中,我深深感觉到,一路走来,羊在父亲的眼里已不单单是赚钱的工具,更是他的感情寄托。秋忙的时侯,父亲就白天干农活儿,晚上放羊。记得有一年秋天,父亲写信告诉我:有月亮的晚上放羊,躺在草地上抽一支烟,听着羊嚓嚓地吃着散发清香的草,是一种很享受的事情!对于这个情景,我一直记忆犹新,有一种鲁迅笔下“少年闰土”的想象。当我们姐弟三人的孩子相继出生的时候,曾梦想着能离开农村却因贫困只能在土地上摸爬滚打了大半辈子的父母,再次无奈地放弃了他们的早已习惯并深爱着的农村生活,为了儿女。说是无奈,一点儿也不为过,因为没有了羊群、土地进城的父母,尽管嘴上不说,但那个寄托了他们无数心血的小院和众多的乡里乡亲,始终是他们聊不腻的话题。有时会觉得父亲的羊和家乡的山是一个时代,一个远去而遥不可及的时代,逃离了那个环境,貌似逃离了那个时代,貌似这世间不复存在那种贫苦,那种苍凉。

  也许正是早年在山地与羊有过亲近的时光,才使我最终有勇气在人生的原野上,像一只健康的羊,不惧风雨永远逐绿而行,并因此而心甘情愿地被沧桑的岁月随意放牧。在那段孩童的时光里,我和哥哥们放羊的故事勾勒出一幅幅美丽难忘的画面。然而那些早年养过的一只只羊反而日益生动地在我记忆的仓库中,再也无法抹去。

  父亲的羊,家乡的山,仍常在父亲的嘴边,在我的梦里。

  作者简介:

  陈树庆,山东寿光人,省作协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其小说、诗歌、散文散见于《新民晚报》《山东文学》《农民日报》《检查日报》《华夏散文》《齐鲁晚报》等200余家文学期刊、报纸。作品入选《齐鲁文学作品年展》等多部选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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