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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兴法:大舅的话像一个断掉的茬口

2018-01-02 10:46:31   来源:昆嵛   【字号:

  一个人走得越远,心中的亲情反而越近。远在城里,我会念起家乡的亲人。包括大舅。一副副温情的面孔,是我记忆里的常客。他们,温暖了我异乡的梦。

  那天,大哥在城里为新生的女儿置满月酒。未曾开席,妹走过来,对我说,大舅他也来了。

  大舅来了?妹的一句话,让我从已落座的席间站起。

  作者简介:

  我定要去看看。三个舅舅中,唯大舅健在。唯大舅与我感情弥深。十多年的阔别,大舅该是近八十的高龄了。岁月磨砺,又将他磨成了何等模样?

  包间里,大舅贴一个角落坐着。拣别人的角落而坐,看来仍是大舅未变的习惯。角落,是他人生一贯保有的角度。我能忆起,老家山高,冬天奇冷,家家都是坐在火垅旁,将冬天一直守到春天。每当来到我家,烤火时,大舅也总是拣离火最远的角落而坐。角落的火那么瘦,那么弱,是别人都不愿坐的靠边地。小孩子的我们,问大舅何故。大舅磕磕烟锅,意味深长地笑答:角落里背风。

  菜仍迟迟未上。满桌笑声飞来递去。桌子上,是家乡人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唯大舅年长些。他们来到城里,坐上包间,谈笑风生,好像并不怯场。唯大舅抱着双手,像个初入学堂的孩子,规规矩矩地坐着。他无顾别人的谈笑。脸上浮现出静静的笑容。厚厚的棉袄,如一张大了几围的厚饺子皮儿,托起的那张多皱的核桃似的脸,比十多年前明显瘦多了。

  我打断满桌的谈笑,冲角落里这张曾经亲密的面孔,响亮地叫上了一声:大舅。

  还好,大舅用耳朵听到了我。也用眼睛捕捉到了我。他脸上的表情生动起来。笑容随皱纹荡漾开来。

  他亲热地回应了我一声:“呃。”同时,将眼睛更加努力地睁开。估摸着他已将我辨认了出来。

  饭后,家乡人相跟着来到大哥住处。天已全黑。摸索着城里黯淡灯光,我们小心地穿街过巷。其间,我特意绕步,贴近步态蹒跚的大舅。我用手臂轻轻地扶住了他。我对他说,这么多年来,您身体一直都还好吧。

  大舅嗯嗯连声:“也不。牛老一月,人老一年。今年可是老得最快。因我这‘驴娃娃’去得太早了。”

  “驴娃娃”,我的表哥。大舅的长子。“驴娃娃”的乳名大舅叫了四十多年。白发送黑发,今年中秋,一个微寒的凌晨,刚四十多的表哥猝然而去了。大舅何尝不记得,向前再数四十年,表哥不过几岁,大舅母弃他而去。表哥的早逝,无异于雪上加霜,对晚景凄凉的大舅又是一个重创。表哥睡去了大舅早就备好的红漆棺木。

  一路上,大舅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我说:这么大个儿子就舍弃了,一副棺板就舍不得了吗?

  听得出,他的话里杂以哭腔。

  我知道,大舅饭间照例喝了酒。酒是淌在他血液里的,一辈子的魂啊。

  回到大哥在城里的住所,客厅里,济济一堂,大舅照旧拣了个僻静角落,坐下。安顿好他,我执意挽留他在城里多待几天。说明天就来接他,去看看我在城里的生活。他却说什么也不肯。好像比谁都忙。

  我满腹疑惑,问何故。他说,我得立马回去寻漆匠,漆我新置上的棺木。我啊,老了,说不准明天就上路了呢。到时总不能睡白茬(未上漆)的呀。

  大舅的话让我不好往下接了。像一个断掉的茬口。

  留他不住,我只得默然地,退开。

  作者简介:

  胡兴法,男,70年代末人。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秭归作家协会秘书长。在《小说月刊》《北方文学》《骏马》《南方文学》《火花》《天池小小说》《躬耕》《青年作家》《中国校园文学》《做人与处世》《散文百家》《中外文艺》《工人日报》《羊城晚报》《新民晚报》《湖北日报》《内蒙古日报》《西藏日报》《新西兰先驱报》《中国教师报》《南方日报》《检察文学》等三百余家报纸杂志发表文学作品150多万字。作品获得各类奖项并入选多种文集。公开出版有散文集《风雨中的板车》等。参加2013年湖北省青年作家高研班学习并结业。现创办语蕊作文教育全国联盟机构。

编辑:赵利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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