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10-31 08:32:33 来源:烟台山文苑 【字号:大中小】
【前言】胶东是一个特殊的地理单元和人文类型,从太古代末期的四面环水的孤岛到后来的连陆半岛,从秦朝的胶东郡、西汉的胶东国到今日容涵三个现代城市——烟台、威海、青岛的富庶区域,历经元朝的海运、明朝的海防、清朝的开埠和今日的开放改革,岁月在这里积淀了许许多多承载历史的方言。方言的顽强滞留也许是人类学者的“幸运”,因为过往的时代及人物仿佛还活在今日,通过对方言的追溯,已逝的时代复活了,那些个人物也变得灵动起来,有筋骨,有血肉,有魂魄。现推出烟台山文苑的景芬解词系列,以供读者更好地理解胶东方言。
例句:一碰上王五,李四就赑屃了,真是一物降一物呵。
古代传说龙生九子,其中之一是赑屃,形状像龟,力大无比,古人把纪念重要人物或重要事件的硕大石碑托于石龟之上,这个龟,就是赑屃。“赑屃”的繁体字写做“赑”,古代也有“赑屃”,与“赑”是两个词,由于属冷僻字,今人已不用,用“赑屃”来做“赑”的简体字,也说得过去。
问题是,胶东人触景生情,有感于猛壮有力的赑屃被巨大的石碑压住而一筹莫展,而把凡属无计可施、没招儿了、无可奈何等意思,统称为“赑屃”了。这里,赑屃,是名词作副词用,表达的意思是“像赑屃般地……”。现今的汉语表意许多以名词作副词用,例如:“你太不男人了!”这里“男人”即名词作副词用,全句的意思是:你所做的事情太不像个男子汉所应该做的了。有一年同几个美国学者讨论问题,当说及孔子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时,我问“父父”用英文该如何表达,台湾出身的美籍华裔学者陈中民教授答曰:To be father fatherly,此答令我茅塞顿开。这句英文再倒过来直译为中文,即:父亲般地做父亲。如果做父亲的人不够格,用现代汉语可以批评为:“你太不父亲了!”即不像个父亲样儿,同理,对女人的要求我们可以用英文表达为:To be woman womanly(像女人般地做女人),翻译成古汉语即:女女。
英文有一习语同胶东人对“赑屃”的发挥有异曲同工之妙。英文世界表达无可奈何或一筹莫展之意时,常说turn turtle,直译是“把乌龟翻过来”,乌龟不光寿命可臻千年,且有坚硬的甲壳,哪怕一只小乌龟,一个一百多斤重的人站在他的背上,也会安然无事。然而,如果你把一只乌龟翻转过来使其仰面朝天,它就一筹莫展了。所以,用胶东话来翻译turn turtle,最准确的表达就是——赑屃了。只不过,西方的turtle(乌龟)是被翻转过来而无能为力,而中国的赑屃(乌龟)是被压上一块大石碑而无能为力。这两种不同的表达方法内蕴着中、西方文化的差异,不过这不是本文的内容,就不展开谈了。
作者简介:
张景芬,笔名景雰,山东文登人。北京大学哲学博士,山东大学教授,专攻中国哲学史和文化人类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