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
北京故宫倦勤斋,
开始修复工作。
这座乾隆颐养天年的居所,
处处体现着乾隆对江南的偏爱。
曾经来自浙江东阳的竹编艺人们,
以王朝最上乘的水准,
打造了这座精致的宫殿。
时光流逝,这些竹编开始出现脱落、走样等问题,东阳竹编大师何福礼和其徒弟蔡红光等,一起接手修复工作,一做,就是近十年。
浙江东阳,
竹编之乡,
千年来都以竹编闻名。
蔡红光16岁开始学习这手艺门,
自此就没有停下来过。
说起师父何福礼,
蔡红光很是感激。
作为当代中国工艺美术大师、
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
何福礼的许多作品,
都已成为竹编工艺的里程碑,
多次斩获世界大奖。
跟着师傅静心学艺的这30年,
蔡红光技艺进步了,
眼界开阔了,
同时,也见证了竹编行业的变化。
从以前家家户户的必需品,
到现在几乎被遗忘,
从以前一拨拨人争着学,
到现在的后继无人,
竹编技艺以及这些工艺品的命运,
发生了巨大改变。
祖宗传下来的几千年的技艺,
难道就这样面临消失吗?
蔡红光一想到这些问题,
心里总有说不出的苦。
犹记得户户皆竹的日子,
时间漫长却不枯燥。
食物放在竹篮里头,
不易变坏;
午餐是用竹笼蒸的米饭,
带有竹子沁人的芳香;
爷爷奶奶们傍晚坐在大树底下,
摇着竹扇讲家长里短;
晚上,一头闷到竹席上面,
好梦长长······
可惜现在的生活,
充斥各种塑料,铜铁,高科技……
物质水平提升了,
实际质量却下降了。
蔡红光下决心,
要让竹编,
重回人们的生活。
因为发自内心的喜欢,
蔡红光并不觉得工作辛苦。
一天至少工作10个小时,
有时候坐在窗边工作台,
影子由长变短,
再由短变长,自己都不知道。
也是这样一种毅力,
年轻时的蔡红光历经8年考验,
最后才感动大师何福礼,
被收徒学艺。
尽管时间没有辜负蔡红光,
各种奖项逐一而来,
但她也没有被荣誉冲昏头脑,
每天仍然默默动着手,
一点一点编织自己的岁月。
直到2014年,
蔡红光有了新创意,
打破了从90年代以来,
竹编工艺品远离生活,
只能被当做收藏品的格局。
当时,作为东阳竹编金华市级传承人,蔡红光参加了台湾的竹编展览。她发现,相比起台湾的竹编包,自己的作品虽然精细,却实用性不强。
“何不让传统与时尚结合,让竹编更容易走近生活呢?”
于是蔡红光四处寻找资料,向热爱首饰和服装设计的朋友调查,甚至去了北京故宫博物院请教文创设计师。
直到一天,因为要去煮午饭,蔡红光放下了手中的竹编花片。但当她从厨房回来时,看到那一尺见方的竹编花片,搭配沙发的黑色皮革,她的心里瞬间被什么击中,妙不可言。
竹编与皮革的结合,在蔡红光脑子里大胆的呈现出来。
跑工厂,计算篾丝尺寸······
各种问题随之而来,
不仅要解决美观问题,
更要保证质量,
蔡红光只好不断试验。
不光竹编包,
还有竹编耳环,竹丝扣瓷,
各种各样融入生活的工艺品,
在蔡红光手中得以出现。
“新鲜”,“有趣”。当蔡红光听到人们的评价时,脸上终于有了灿烂的笑容。
而她的努力,也被越来越多人认可。甚至在开馆教学的“非遗学堂”上,2017年以400亿身价登上福布斯富豪榜的东阳首富郭广昌,亦前来拜师学习。
几十年如一日,
不烦不燥,
竹子的韧与强,
在编织的每一天里,
影响了蔡红光。
从破土而出的竹子,
到成为一件作品,
每一步,
都需要无限耐心。
人字纹,六角纹···
绞丝编,乱编法···
平面编,半立体编,立体编···
复杂的工艺,
考验熟练的技巧和眼力,
一步错了,
全部都要重来。
编织前把竹子劈成几毫米的竹丝,
每一根长宽一致,
就要花上不少时间,
而编一个简单的箩筐小平面,
又得花上两三个小时。
2009年,在半立体竹编《九狮图》中,蔡红光承担了绣球的编织工作,用三种颜色的超细竹丝编织出六角穿丝菊花图案,其中最细的竹丝直径仅0.025毫米。
那样巴掌大的绣球,
蔡红光用了3个月完成,
挑战了极高的精细度,
结果把一双眼睛熬坏了,
红血丝从此再也无法褪去。
或许就是这样一门,
既让人心动,
又让人忧惧的手艺,
令许多年轻人望而止步。
在蔡红光的许多徒弟中,
很少有人能坚持下来。
蔡红光急了,
她希望能有更多人加入,
把竹编传承下去。
日本人生活上用到的竹编器皿,
很多都是从东阳进口、加工的,
如今我们的生活条件变好了,
日本能做到的,我们也能。
东坡云:
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
无肉使人瘦,无竹使人俗。
文人爱竹,
爱其质,亦爱其德。
我们也爱竹,
所以更不能置其与柜上,
留其于回忆,
对器物最好的爱,
就是让其扎根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