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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天里的雨

2017-03-16 10:05:56   来源:胶东在线   【字号:

  窄小的车库没有窗户,里面很黑。酒瓶残酒和油彩的气味弥漫在一起,浓郁而沉重,燥热得不行。狼牙躁动不安地在屋里跑,不时还跳起来撕咬床上的被子,催促魏仔起床。

  魏仔睁开惺忪的双眼,看着狼牙躁动不安的样子,嘴角上挑莫名地笑,你这狗儿,知道我画了春天,也叫春了?他打开灯,屋里亮堂起来,昨晚尚未画完的那幅春天的水墨画一下子使屋里有了生气。

  狼牙竟然也盯着那幅画出神,屋子里静下来。魏仔表情平和了,嘴角露出甜甜的笑容。画,还没画完,画面祥和却缺乏生气,构图既像一个温暖的家,又像一个大大的小区,小区休憩区的旁边,还隐隐约约有一株树,像休憩区的广玉兰?家里有什么,有男人、还有狼牙,隐约的还有……

  咚咚咚,车库的铁门被敲响了,声音很轻。隔了一会儿,又敲两声。魏仔回过神来,狼牙冲着铁门汪汪地叫,他知道是谁来了。魏仔稳了稳神,上前把门打开。

  外面一片光明,天光已经大亮,阳光刺得魏仔有些睁不开眼睛。——是那女人。像往常一样,她淡淡地说,上午去收拾一下。就扭身走了。

  狼牙从车库里跑出来,在春日的阳光里撒着欢儿,和煦的春风乍暖还寒,魏仔眼前一亮,小区休憩区的那株广玉兰已经含苞待放,报送着春天的气息了。

  小区里人来来往往,女人已经回到楼上,看到别的人影,魏仔的头又低下去,折回身,随手拿起角落里的袋子,准备上楼去收拾那些废旧的瓶瓶罐罐。

  抬头,他又看到了自己那幅未完成的画,空白中微微有些凄然,现实中已春意盎然了,而画里却没有一丝儿生机。魏仔的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出了门,魏仔想去推三轮摩托车,到了墙角,看到锁三轮车的铁锁链被掐断了,锁也被砸碎了扔在在地上,三轮摩托车没了!魏仔的额头上渗出了冷汗,那是他赖以生活的工具呀,却被人偷了,他的心里失落了。正茫然着,陈保安带着两户居民走了过来。小区里几户人家都遭了贼,老张被贼撬开过房门,偷了他一个包,里面有几千块钱,还有各张证件。老李房门倒没撬开,但贼用一根竹杆把他一条裤子拔了出来,裤子里有一只刚买的三星手机。老张先喊起来,我们家遭贼了,房门被撬了。他们报告了小区的保安,陈保安却把他们带到了魏仔这里。陈保安直接说,老张和老李家被偷了。魏仔问:偷了东西没有?

  老张说:偷了,我天天提的那个包不见了。

  魏仔说:里面有什么吗?

  老张说:有几千块钱,还有好多证件。

  老张话才说完,老李说:我裤子也不见了。

  老张说:裤子里有东西么?

  老李说:有一只刚买的手机。

  我的三轮摩托也被偷了。魏仔说完扭头望着陈保安,那么大的车开出小区时你们没看到,那可是我生活的工具呀。魏仔的样子无辜而凄惨。

  陈保安脸色不太好看,过了一会儿说:赶快报警。

  老李说:有屁用。

  是呀!有屁用,现在的警察-----陈保安就骂,妈的,这贼太可恶了,下次被我捉到,我打死他。

  女人在楼上等急了,从窗户上探出头来喊魏仔,几个人顺着声音一起抬头,魏仔背起麻袋说,我去收废品哪。三人的目光有些异样,意思好像说,你还敢和她来往?魏仔说,等我抓了贼,也帮你们讨公道。说完就往楼上走。走了几步,听到陈保安在背后说,这家伙也知道被偷的滋味了。听这话,魏仔身子一抖,但最终没有回头,径直往女人的楼下走去,狼牙跟在他的身后,路过那株广玉兰,他又看到树下条椅上坐着的那个男人,戴着那副深不可测的墨镜,心里感觉他有些胆怯,但还是硬着头皮往前走……想到墨镜后那伶俐的目光,头不由得低了下去,叫一声狼牙,逃一般越过了他非常喜欢的那株广玉兰。

  女人把屋里的瓶瓶罐罐都收拾到门前了,大多是空啤酒瓶。一个单身女人,每次来都有这么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和谁在一起喝的?女人低声问,刚才怎么啦?

  遭贼了。魏仔说。

  你也被偷了?女人惊恐地问。

  三轮摩托车被偷了。魏仔低声说着继续收拾废品。啤酒瓶不少,魏仔把袋子装满,往楼下背。狼牙跟着他,不离左右,温馨可人。女人看着魏仔和狼牙,嘴角露出了羡慕的笑意。

  以后小心呀。女人叹口气,又说,你这小狗挺漂亮啊,养多少年了?魏仔再次上来时,女人看着狼牙称赞道。

  魏仔摇头,不,捡来不久。

  女人马上用手捂住嘴巴说,快走,带着狗走!

  魏仔心中刚生起的亲近之情消失殆尽,变得冰冷彻骨。他抬头看看女人,怯怯地说,狼牙很干净的,我每天都给洗澡。女人说,不是,我害怕狗,小时候被狗咬过。魏仔的心开始转暖,说,其实狗一般不咬人,狼牙很乖巧的。

  怎么不咬?你看,你看,这就是被狗咬的。女人说着,竟然扯起秋裤,把腿伸到了魏仔的跟前。

  魏仔一怔,他真的没想到女人会把腿伸到他的眼前。他有些心慌,但又忍不住去看,他不敢再去看女人的脸和别的地方,看女人的脚髁仿佛也是偷偷的。女人的脚髁和脚都很白,脚趾甲还涂了颜色,整体上感觉很美,像欣赏一件什么样的艺术品,脚髁白净细腻,上面有一条细细的疤痕……魏仔仿佛听到自己的心砰地一声,低下头去,心思不再在这里,而是在想自己的那幅画,再画上些什么呀,画面再会出现崭新的生机,已经有了狼牙,也有了自己,再画上那株广玉兰,还有……他不敢想这个女人,思绪却老往女人身上游!

  魏仔的家就是租住女人的车库,车库没有窗,冬天冷,夏天热,但毕竟是他生活的港湾,只有在这车库里,仿佛才能找到他真正的自己。他曾想在车库墙上开个窗户,女人不同意。

  女人二十三、四岁,一个人住着一套一百多平方的房子,平时很少出门。有时,会有一个男人开车来,开着一辆挺高档的别克车,站在楼下打电话。然后,女人就会下楼来,坐上男人的车出去兜风。有时,男人会上楼来,住一宿,第二天再走。魏仔睡不着的时候就想那个男人和女人的关系,他们肯定不是夫妻。

  那个女人,隔上一段日子都会把魏仔叫去,但从不叫他进门,而是指了那堆酒瓶易拉罐什么的,对他说,你拿去吧,卖了钱算你的。

  魏仔说着谢谢,朝房间里瞅一眼。房间里家具不多,显得有点空落落的。那台电视机的尺寸却不小,跟演电影用的幕布似的,占据了差不多半个墙。其他的家电还有冰箱和洗衣机,门口的鞋架上摆了足足有二十双颜色和款式各异的皮鞋。

  看什么看?!快点收拾了走人!女人一声呵斥,把魏仔吓得打了个哆嗦。他讪讪地笑笑,这才转身离开。女人给他的那些东西,每次很多都能卖十来块钱,他心里还是很感激那个女人的。

  其实,魏仔并不希望女人积攥这么多废品再来叫他,如果有了就让他来拿,他会更高兴,那样和女人见面的机会就更多了。

  下楼时,魏仔的心情好多了,不知为何,心里有迫切赶回去画画的冲动,真的想画!下了楼,把收拾好的瓶瓶罐罐都收拾好,急匆匆地往回走。

  摩托车被偷了,只好又到旧货市场买了一辆旧三轮。心情舒畅的时候,魏仔就会想到那株广玉兰,他有些痴迷那株树的形象,看着看着,又看到了树下的那条长椅,又看到了那双戴墨镜的眼睛,他竟然还在那里坐着,竟然还在盯着自己。

  狼牙!魏仔喊了一声,蹬着三轮车匆匆而过,落荒而逃似的离开。那个男人让魏仔十分不自在,回到车库了,还如芒在背般。他是干什么的,为什么戴着墨镜,每次见我都盯着看?心里很纠结,但不能去问,因为人家戴着墨镜,你说人家盯着你看就盯着你看了?即使把车库的门关上,魏仔也无法摆脱那种被盯梢的感觉。

  魏仔很敏感,有人多看他一眼,他就觉得不自在。如果有人每次见到他,都以审慎的目光盯着他看上那么一两眼,他就觉得问题有点严重了。那个时候,魏仔会把头上的遮阳帽往下拉一拉,遮住半个脸,然后猛蹬三轮车的脚踏板。

  惆怅时,魏仔喜欢、也只能和狼牙交流,别人谁能和他谈心?他也不能和别人说,只有狼牙能倾听他的心声。

  狼牙以前是一条脏不拉几的流浪狗,整天在垃圾堆里找吃的。有一次,魏仔把吃剩的半个包子扔给它,它吃完了,充满感情地看着魏仔,还摇了摇尾巴。狗摇尾巴讨欢心,是友好的表示。再见到小狗,它又对着魏仔摇尾巴。魏仔停下车,对小狗说,看来咱俩有缘,跟我走!小狗像听懂了魏仔的话,一蹦三尺高儿,果真跟在他的身后,回到了他的住处。魏仔对狗是有感情的:对这条脏兮兮的流浪狗,他并不厌恶。他给小狗洗了个澡,才发现它其实很漂亮的,毛是白色的,一双眼睛水汪汪的。魏仔拿来一面镜子叫小狗照了照,小狗居然有点羞怯的样子。魏仔咧开嘴巴,嘿嘿地笑,说你又不是个小姑娘,还不好意思呢。世间事物都有个名字的。魏仔说你就叫狼牙吧。他给温柔的小狗起了个强硬的名字。

  魏仔和狼牙正在屋里呆坐着,咚咚!门被敲响了。魏仔跳起来,仿佛有什么灾难突然降临,身体莫名其妙地颤抖着,慌了手脚。

  咚咚!还在敲门,不开是不行了。竖耳听听,也没有什么杂乱的声音,狼牙冲着外面汪汪地叫了几声。

  开门,开门!是那个陈保安!魏仔松了口气,打开门,门外站着陈、武两位保安,一见魏仔就说,大白天的,关着门干啥?

  没啥,在屋里解闷。魏仔讨好地笑着。

  一个人不愁吃不愁穿的,有什么闷?保安武在屋里警觉地瞅,像是寻找什么新大陆。屋里除了废旧的瓶瓶罐罐再也找不出意外的东西,两人及其扫兴地出门,出门前坏坏地笑说,以后大白天的没事关什么门?最近小区里老有贼,摩托没了,别再少了别的。陈保安话里有话。

  魏仔敷衍着笑。陈保安被笑得有些悚然,说,你笑什么?说完又走进屋,因为他看到了魏仔那幅未画完的画,走过来瞅瞅画,盯着魏仔问,哪来的?

  随手画的。魏仔说。

  你?两人带着一脸的迷惑离开了。

  自从出来那一天,魏仔就发誓再也不干了,任何诱惑和拉拢都动摇不了他的决心,因此过着隐姓埋名的生活,来到这陌生的地方,他害怕别人知道他的身份,也从未向别人提起过他的身份,可是,自从见到那个戴墨镜的男人,魏仔的日子就过得不舒服,甚至觉也睡不好。有一天夜里,他梦见了那个戴墨镜的男人,醒来后出了一身冷汗。梦中那个男人穿了警服,拎着一副闪光锃亮的手铐,正看着他笑。魏仔说,我洗手不干了,我是一个好人了,凭力气吃饭……魏仔从睡梦中醒来,心有余悸,就好像那梦中发生的一切是真的一样。点上一根烟,抽了一口,紧张的心情才稍稍缓解了一下。

  如果那个男人不是戴着墨镜,魏仔的心情也不至于如此惶惑、不安。他戴着墨镜,这让魏仔有些琢磨不透那镜片后面到底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但是,狼牙却不怕那个戴墨镜的男人,有一次甚至对着他吠叫。魏仔低声喝斥道,回家!狼牙围着魏仔转一圈,尾巴摇来摇去。

  魏仔对狼牙说,以后离那个家伙远一点,小心他把你宰了,煮了吃。

  狼牙似乎听懂了魏仔的话,从那以后不再去那个男人身边。魏仔还是不放心,每次出门他都带上狼牙。他喊一声有酒瓶来卖,狼牙就汪汪地叫两声,好像也在帮他喊。魏仔就高兴地笑说,狼牙,你要会说人话,我可就省力喽。魏仔早出晚归,有时夜里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这时他索性点上一根烟,头靠了墙和狼牙说话。

  天,渐渐地暖了。那天春雨淅沥,魏仔在想,广玉兰的花一定在雨中盛开了,他想象着花的美丽,很想把自己的画画完,却不敢去看,生怕再次碰到那戴墨镜的男人。

  魏仔听着外面淅沥的春雨,独自发着呆。车库的门砰砰响了两下,他问一声谁,敲门的人没做声。他又躺下,敲门声再次响了两下,魏仔只好起身开了门。

  门外站着那个女人。魏仔有些惊奇说,是你?去收拾酒瓶?

  女人答非所问地说,睡觉了?

  魏仔点点头。

  女人说,一个人闲得无聊,出来走走。

  魏仔说,下雨天,睡觉天。

  女人听他那么说笑了笑,你睡吧,我走走去。

  女人撑着一把花布伞,穿了一件睡裙,脚上趿拉着一双拖鞋。女人的小腿很白,身子有点瘦小。魏仔看着女人的背影咽了口吐沫。她一个人走在雨里,让魏仔忽然想起了一句诗,那是戴望舒的《雨巷》。还在魏仔上中学时,他读过这首诗歌,甚至还能背诵。女人出去走了半个多小时,回来的时候,又路过魏仔的住处。魏仔正在吃饭,狼牙蹲在他身边,他吃什么,狼牙也吃什么。女人走过来问,你的小狗叫什么来着?

  魏仔说,狼牙。

  女人说,为什么叫它狼牙?

  魏仔说,随口叫的。

  随口竟起了个这样的名字!女人自语了一句又叫了声狼牙。狼牙摇了摇尾巴。

  魏仔说,狼牙这是对你表示友好呢。女人笑笑说,真的吗?

  魏仔说,狗通人性的。

  女人说,哪天我也买条小狗。魏仔说,是该买一条小狗,平时也有个陪伴。

  女人说,我小时被狗咬过,现在还有点害怕狗。

  魏仔说,没事。你看狼牙就很听话,跟个孩子似的。

  女人点了点头,回家拿来火腿肠,还拿来了几盒酸奶,说给狼牙吃。

  魏仔说,给狼牙吃浪费了。女人说,再不吃就过期了。

  从那天开始,狼牙就和女人熟悉了。晚上女人下楼去散步的次数明显多起来,只要她去散步,狼牙就会跟在她的身后撒欢。回来时,女人喜欢站在车库门口和魏仔说一会儿话。但女人从不谈她自己,倒是魏仔,喜欢说他小时候的一些事,可他对自己那段不光彩的经历却闭口不谈。

  后来魏仔知道女人叫于艳丽,他是在女人打电话的时候无意中听到的。那个电话好像是她妈妈打来的,叫她回家一趟。

  女人说,我工作忙,走不开呢。

  女人的妈妈说话的声音很大,魏仔隐约听见她的妈妈说,再忙你也得回家看看。

  女人说,再说吧。

  魏仔想不明白,女人整天无所事事,怎么对自己的妈妈说很忙,走不开呢。

  打过电话,女人的表情看上去有点烦,有些无奈。

  魏仔说,你叫于艳丽?

  女人愣了一下说,你怎么知道的?

  魏仔笑了笑,没说话。

  女人说,知道多了对你没好处。

  当魏仔的画初具模样时,广玉兰的花已经开始衰败了。他感觉很可惜,因为他很喜欢小区里这株广玉兰。他欣赏它,就像自己向往的女人。画上的女人已经有些摸样了,小巧玲珑的身材,秀气可人的面庞,狼牙悠闲幸福地游弋在男人和女人之间……魏仔也能感觉出自己画的美了。

  美中也有遗憾,就是没能认真细致地正值鲜花盛开时把那株广玉兰给画上去。他终于还是走出自己的屋子,来到小区的休憩区,来到广玉兰树下。花瓣已飘落地上,他弯腰捡起几片花瓣,放在鼻子底下,花瓣还残留着淡淡的清香……真是可惜了呀,魏仔心里感叹。

  捡着捡着,魏仔又看到了树下的那张条椅,条椅中间有一双旧时的三接头皮鞋。他心里猛一激灵,抬头又触到了那双墨镜,天!他还在盯着自己。魏仔又低下头去,把手中的花瓣散落一地,低着头绕路走开了。

  回来后,魏仔头疼,感冒了,就没出去收酒瓶。从早晨到下午,什么也没吃。正在他昏昏欲睡的时候,车库的门被敲响了,砰砰的,声音很大。于艳丽敲门不是这声音,她总是敲两下,停停,再敲两下。魏仔问了一声谁,爬起来去开门,一见门口站着两个小区的保安,脸色霎时就白了,说,找我有事?

  陈保安说,有事!请跟我们走一趟。

  魏仔要走,狼牙却不同意,对着那两个保安叫起来。狼牙不像魏仔那样害怕那两个保安,它龇着牙,一改往日的温顺。

  魏仔说,狼牙,不要叫。

  保安武一脸严肃,公事公办地说,有事,请跟我们走一趟。

  魏仔说,我感冒了,有事在这里说可以吧?

  陈保安说,啰嗦什么!

  好,我跟你们去。魏仔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狼牙也要跟着,魏仔说,在家好好呆着,哪里也不要去。

  魏仔关了门,一眼看见了那个戴着墨镜,坐在广玉兰树下条椅上的男人。男人一脸诡谲的笑容,甚至还对魏仔点了一下头。魏仔没多想,到了保安的办公室,他才知道小区又有一户人家丢了东西。

  魏仔说,住户丢了东西关我什么事。

  保安武说,不关你的事,我们只是叫你来了解一下情况。你在这里租房子住,所以才叫你来。

  魏仔说,你们怀疑我?

  保安武说,你是叫魏仔吧?魏仔点点头。

  保安武说,这就对了。

  你什么意思?魏仔有点蒙,头疼得厉害。

  陈保安说,魏仔!你不要以为我们不知道你的底细,你是有前科的。

  魏仔说,我没有。

  保安武说,没有?你出来还不到两年,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昨天在小区里转了一圈吧?自从你来了,这小区里老丢东西。

  魏仔突然感觉自己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了,他双腿一软,人就坐在了地上,说,我的摩托车也丢了。

  两个保安忍不住笑起来,说,魏仔,大东西不敢说,小东西你还不快点招了。

  魏仔无力地摇了摇头。

  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陈保安说,你要不招,那我们只好把你送派出所去,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你们叫我承认什么?我什么也没干。魏仔说。

  你偷了一个拖把!保安武说。

  魏仔笑了笑说,一个拖把?

  陈保安说,那个拖把不是一般的拖把,值钱得很呢。

  魏仔说,值多少呢?陈保安说,五百多。

  魏仔说,一个拖把能值那么多钱?

  保安武说,人家有钱,想买一千块钱一个的你也管不着。

  魏仔说,我没见什么拖把。

  陈保安说,有人看见了。魏仔说,谁?

  保安武说,这个不能告诉你,说了你报复人家怎么办?

  魏仔说,我又没见那个拖把,我交什么?

  陈保安说,有人看见了,你还说自己没偷!

  魏仔说,我从来没见过什么拖把。

  保安武不耐烦了,说,少和他废话,我们打110吧。

  魏仔说,你们不要打,就当是我当废品拿去好了。

  陈保安说,你早这么说不就完事了。

  保安武说,拿不来拖把也没事,你交五百块钱吧。

  魏仔说,五百块钱,这不是讹人吗?!

  陈保安说,谁讹你了!我们还被那家住户训了一通呢,差点把饭碗砸了。

  魏仔自认倒霉,为了不去派出所,只好掏了五百块钱。交过钱后,保安武还交代他,说以后不要随便拿住户的东西,这次幸好是一个拖把,要是其他值钱的东西,你真的会被警察逮走的。魏仔感觉这钱交得冤枉,他收酒瓶,又不收拖把,两个保安却硬说是他拿了那个价值不菲的拖把。但是,他找不到证明他清白的人,心里窝囊,也只能自认倒霉了。要是于艳丽在就好了,她是小区的住户,如果她出面说句公道话,或许就不会交那五百块钱。

  回到车库时,魏仔又见到了那个戴墨镜的男人,他正看着魏仔,脸上流露出深不可测的笑容,这个家伙在幸灾乐祸呢!难道是这家伙?昨天只有他知道自己去捡过花瓣。魏仔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狼牙见魏仔回来,刚要撒欢,魏仔说,一边去!狼牙知趣地蹲在地上,看着魏仔往床上一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魏仔心情沮丧,拉着一张脸说,狼牙,你要是能开口说话就好了,那样你可以证明我是清白的,那两个家伙也就不会栽赃给我。狼牙看着魏仔,看那表情,似乎要对他说点什么似的。魏仔说,狼牙,你为什么不会说话呢?狼牙低吠了一声。魏仔说,你要会说话该多好啊!

  以后我教你说话好吧。魏仔说,忍不住笑了一下。一条狗怎么会说话呢。魏仔自言自语着,眼皮一沉,人就睡着了。

  等魏仔醒来,已是第二天早晨。看看外面的天,魏仔感觉浑身无力,眼睛也有些睁不开。感冒还没好。魏仔熬了一锅姜汤,喝下不多时便大汗淋淋。于艳丽敲门的时候,魏仔正在擦汗。看到他刚从水里捞上来的样子,于艳丽吓了一跳,问道,你怎么了?

  魏仔说,感冒了,喝姜汤呢。

  于艳丽说,感冒了吃药,喝姜汤管用?

  魏仔说,出出汗就退烧了。

  于艳丽说,那你出汗吧,我带狼牙出去走走。

  魏仔点点头,猛然问,你昨天干啥去了?

  于艳丽回头说,在家呀,怎么了?

  魏仔迟疑了一下说,你去吧。

  于艳丽走后,魏仔吃了一包方便面,接着又躺下了。是不是该她说说两个保安讹诈自己的事…难道就受了这不白之冤?正想着,就见狼牙一路狂奔,蹿进门来。

  魏仔说,跑什么跑!狼牙叫了两声。

  叫什么?不知道我不舒服啊!

  狼牙又叫,魏仔才发现于艳丽没跟着来,就说,艳丽呢。她人呢?

  狼牙扭头朝门外看,又叫了两声。

  魏仔说,你要是会说话就好了。

  狼牙不叫了,咬了魏仔的裤腿角,拽了两下,拽着他往外走。出了小区的大门,魏仔看到于艳丽一瘸一拐地走过来。魏仔说,怎么了?于艳丽说,崴脚了。

  魏仔说,去医院吧?

  于艳丽说,不是很厉害。

  魏仔说,你要是觉得没事,那就回家。

  于艳丽疼得出了一头汗,嘴巴发出嘶嘶的声音。

  魏仔想搀于艳丽,又怕她不同意,就束手无策地站在那里。

  于艳丽说,你看我热闹啊。

  魏仔说,你要我怎么办?

  于艳丽说,你背我回去啊。我都疼死了。

  魏仔说,我不能…我不想找麻烦。

  于艳丽说,为什么?你怎么这么啰嗦啊!

  魏仔说,不是我啰嗦,我是怕被别人看见了说闲话。

  于艳丽说,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在后来的日子里,魏仔经常回想起背着于艳丽上楼的情景。对他来说,能够背着于艳丽,真的是一件很幸福的事。他真想一直背着她,即使天天背着她上下楼心里也喜欢。那天,于艳丽趴在他的后背上,嘴巴呼出的气息,让他的脖子有点发痒。到了家里,魏仔把于艳丽搁沙发上问,还疼吗?

  于艳丽说,好点了。魏仔站在那里,没有走的意思。

  于艳丽突然说,你站那里干嘛,还不走。

  魏仔一愣,转身走出了屋门。狼牙不想走,跟在魏仔的后边,一边走一边回头,魏仔没好气地说,还不快走!

  魏仔有点烦,背了人家,最后却没讨好。回到车库,他还在生气。

  过了不久,于艳丽又出门散步,走到车库门口叫狼牙。狼牙听到叫它,就要出门。魏仔却说,给我回来!狼牙左右为难,站在那里,回头去看魏仔。魏仔说,在家给我呆着!

  于艳丽说,魏仔!和谁生气了,发这么大的火?魏仔说,和我自己。

  于艳丽笑了,说,和自己生气,我这还是第一次听说。

  魏仔点上一根烟,不再说什么。

  于艳丽说,狼牙,你是不是惹爸爸生气了?

  魏仔看一眼狼牙,忍不住笑了笑。

  于艳丽说,我知道了,知道你在生谁的气……你在生我的气。

  魏仔说,没有,我干嘛生你的气。

  于艳丽说,既然你没生我的气,那我带狼牙出去走走。

  魏仔说,你的脚不疼了?于艳丽说,好了,不疼了。

  狼牙回来的时候,魏仔没见到于艳丽,说你怎么自己回来了,你妈妈呢,不管你妈妈了?

  狼牙摇了摇尾巴。

  正说着,魏仔看见一辆别克车开了过来,车停下后,他看见于艳丽下了车,之后钻出车门的是一个男人。魏仔知道,那个男人又来了。于艳丽被那个男人拥在怀里,两个人有说有笑上楼去了。

  那天晚上,魏仔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后来,他忍不住笑了,苦笑着对自己说,魏仔,你自作多情干什么,睡觉!睡觉!

  之后,再见到于艳丽,魏仔不像过去那样一脸微笑了,他的表情是冷淡的,甚至是冷漠的。于艳丽问他怎么,是不是不舒服。魏仔不做声。

  于艳丽说,是不是家里有事?魏仔摇了摇头。

  于艳丽说,你不说我也知道。魏仔说,知道什么?

  于艳丽说,你心里想的。魏仔说,那你说说。

  于艳丽说,我不说。魏仔说,你不说就是不知道。

  于艳丽说,魏仔!可惜你是一个收酒瓶的。魏仔说,我收酒瓶怎么了?我觉得挺好。

  于艳丽说,我没说不好,只是觉得可惜。你年纪轻轻,不能收一辈子酒瓶吧?

  魏仔说,那我干什么?

  于艳丽说,你干什么,还要我对你说。

  魏仔说,你散步去吧。我忙了一天了,要休息了。

  于艳丽走后,魏仔躺在床上,他睡不着看着门外,抽着烟,却不想睡。于艳丽!你说我收一辈子酒瓶,那你呢?你不能总是过这种不见天的日子吧。其实,魏仔并不想收一辈子酒瓶,他自有他的想法。等他有钱了,他想买一辆车,在这个城市跑出租。到那时你于艳丽就不会再瞧不起我魏仔了吧?魏仔笑了笑,对自己说,到时我也买一辆别克。不!买一辆比别克还要好的车。

  魏仔收酒瓶回来,天交傍晚,在小区内,碰到两个保安在小区里溜达。魏仔掏出烟来,递过去。两个保安接过烟,彼此看上一眼,这才点了火。陈保安看着狼牙,突然问,你知道这是一条什么狗吗?魏仔懵懂地摇了摇头。

  保安武很内行地说,这是一条金头银背约克夏犬,市场上一条能卖两千多呢!

  约克夏犬?我咋不知道?

  陈保安看了保安武一眼,心照不宣地笑笑说,你的狗你不知道?

  保安武说,魏仔,这么名贵的狗不是你偷的吧。

  魏仔连忙摇头说,我捡的。

  陈保安说,你捡的?谁会把一条约克夏犬扔掉!除非狗主人脑子进水了。

  保安武说,肯定是你偷的!

  正在争执不下的时候,于艳丽突然出现了,她叫了一声狼牙,问魏仔,没去收酒瓶?

  魏仔脸红脖子粗的,没搭她的茬,还要和保安争辩。

  陈保安低声说,魏仔!你不要以为那个女人会给你撑腰,其实她也是一条约克夏犬。只不过你这条是雄的,她是条雌的。

  保安武嘿嘿地笑起来。

  魏仔说,你们血口喷人。

  于艳丽走过来,看看两个保安,问魏仔怎么回事。

  魏仔说,他们说狼牙是我偷的。

  于艳丽看一眼陈保安,又看一眼保安武,说狼牙是我的,你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两个保安相视一笑,陈保安说,原来狼牙是你的。

  于艳丽说,上次你们冤枉魏仔,敲诈他的钱。这次又打什么鬼主意了?你们要是再想什么歪点子,小心我去告你们的状!

  陈保安说,哪会呢,我们和魏仔是哥们。

  保安武说,就是,不信你问问魏仔。

  于艳丽不再理睬他们,对狼牙说,狼牙!我们走。

  望着于艳丽的背影,两个保安突然诡秘地笑着问,魏仔,你说实话,你画上画的是不是这个女人?魏仔一怔,没吱声,两个保安坏笑着走了。

  回到车库,魏仔很高兴,刚喝了点酒,早早就睡了。朦胧中,陈保安又来喊魏仔,一个贼,还真被捉到了。这天半夜,老张听到外面锁在响。老张便在黑暗里拿出手机,跟老李和保安发了短信,说他家门口有响动,估计是贼在撬锁。三个人,老李和两个保安看到了短信,悄悄出来了。果然,是贼在撬门,老李和两保安发一声喊过去把贼捉住,老张在里面早有准备,听到外面喊,立即蹿出来,四个人一起扭住贼。接着,叫出了魏仔,是五个人,他们一点也不怕贼了。抓到贼,魏仔也高兴,不知为什么,他第一个想到了于艳丽,并给她打了电话,说小区偷东西的贼被捉住了,你下来看看吧。于艳丽没推脱,主动来到了楼下,一起看着刚抓到的贼。老张踢了贼几脚,保安则打了贼几拳。于艳丽说:别打他,打电话给派出所吧。

  老张说:有屁用,不如我们自己审,让他把偷我们的东西还回来。

  陈保安说:不错,我们先捆起来他来,慢慢审。

  老李就去拿了绳子来,把贼捆在一根柱子上,然后老张指着魏仔说:前几天你偷了他的摩托,拿回来。

  贼说:我没偷,我今天是第一次出来。

  陈保安踢了贼一脚,说:捉到就是第一次,上次偷了他一个包,拿回来。

  贼又说:我真的没偷,我真的是第一次来。

  老李打了贼一拳,说:还把我裤子偷了,里面有刚买的三星手机,你跟我拿回来。

  贼仍说:我确实是第一次出来,没偷你们的东西。

  老张老李这回更来气,一起说:打,不打他不会说老实话。

  三个说着,对贼拳打脚踢。看着贼被打得样子,魏仔没动手,只是呆呆地看着,不知心里是股什么滋味。贼被打,呼天抢地地叫着,还说:我没偷你们的东西,我真的是第一次来这里。

  于艳丽听了贼叫,就说:那你说说,为什么要来偷东西?

  贼说:我跟一个老板打工,半年都没发工资,这几天我儿子病了,我身上一点钱都没有,就出来,想偷点钱给儿子看病。

  老张老李没停手,只说:还会编故事。

  于艳丽说:你们停一下吧,我看这贼挺可怜的,说不定人家儿子真病了。

  贼说:我真不骗你,我儿子确实病了,发了几天烧。

  于艳丽说:你身上没钱,你老婆呢,她也应该带孩子看病呀?

  贼说:我老婆走了,他嫌我穷,跟了个有钱人跑了。

  贼这样说,几个人住手了,他们说:你这样的人,老婆不跟人跑了才怪。

  贼说:是我不好,我下次不偷了,你们放了我吧。

  于艳丽就看着几个人,也说:看这人挺可怜的,放了他吧,也许你们的东西真不是他偷了。

  贼说:我发誓,我确实是第一次出来,哪知我没有经验,一出来就被你们抓了。

  于艳丽说:放了他吧。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看看魏仔,魏仔不吱声。再看于艳丽,她的眼角也挂满了泪珠。然后老李给贼松了绑。

  贼知道几个人要放他,就跪下来说:谢谢你们。说完,又看着于艳丽说:谢谢大姐,我会记得你的好。

  于艳丽说:你走吧。

  贼站起来,转身就走,这时于艳丽喊住了他,说:等等。

  贼站住,不晓得她要做什么。

  于艳丽说:你这样走还是没钱给儿子看病,我给你两百块钱吧。

  于艳丽说着,转身进楼去了,那贼就在楼下等着。她很快就出来了,出来时手里拿着两百块钱,说:你拿去吧,给孩子看病。

  贼又跪下来,说:你真是活菩萨呀,谢谢你!

  贼拜完转身要走。狼牙猛地蹦起来,窜上去咬住了他的衣袖,贼很害怕,抽身躲避时,衣袖被狼牙撕下了半截。贼惊慌失措地跑了。魏仔想,撕就撕吧,总得给做贼的人留些记号的,叫他长记性,害怕。

  贼走了,魏仔从心底长舒了口气,他甚至有些感激贼,终于洗清了他的清白。他感激地去看于艳丽,没想到和她的眼神儿碰在了一起,于艳丽没吱声,目光里也别有意味,这两百元钱不光是同情,也感激贼澄清了魏仔的不白之冤和人们无端的猜忌。于艳丽独自上楼去了,望着她的背影,另外的人却都疑惑,她怎么来了?茫然时,扭头看魏仔,魏仔笑了笑,那笑有些挑衅和得意,他没吭声,带着狼牙转身回去。

  从那以后,魏仔更努力,把钱攒起来,细心计算着,在于艳丽的鼓励下,买一辆车的日子已越来越近了。

  魏仔点上一根烟,对身边的狼牙说,狼牙,等我买了车,你也会跟着过上好日子的。狼牙的嘴巴发出呜的一声。魏仔又说,狼牙,想不到你出身名门,还蛮值钱呢。魏仔又点一根烟,刚抽了一口,两个黑影走进门来,二话不说,就对魏仔一顿拳打脚踢。狼牙被那阵势吓着了,只在那里发出呜呜声,却不敢大声叫。

  魏仔说,你们干嘛打我?

  两个人不说话,呼哧呼哧地喘着,手脚却没停下。

  魏仔说,我和你们无怨无仇,你们凭什么打我?

  两个人打了一阵子,收手的时候,一个说,以后离那个女人远一点!

  魏仔说支吾说,哪个女人?

  那个女人!你说哪个女人?两个人扔下这话,消失在了夜色里。

  魏仔挣扎着爬起来,看着两个人钻进一辆车,然后车子开出了小区的大门。离那个女人远一点。那个女人是谁?魏仔头昏脑胀,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打。到了第二天,魏仔才蓦然醒悟,自己被打是因为于艳丽,他们是叫他离于艳丽远一点。心里说肯定是那个男人指使他们打我的,又是谁告诉那个男人我和于艳丽走得很近的。是那两个保安,还是那个戴墨镜的家伙?因为被打得鼻青脸肿,魏仔好几天没出门。其实主要是躲着那个叫于艳丽的女人。

  魏仔早早地醒来了,日子总还要过下去的呀,心里虽然隐隐的疼痛,压在心底的怒火几乎就忍不住了,像当年那样彻底迸发出来,他又咬牙忍了下去,外面忽然乱了起来,有嘈嘈杂杂的脚步声,好像发生了什么事。魏仔打开门,狼牙窜了出去,天飘起了细雨,人们走的都很焦急,在雨中都来不及打伞,朝着某一个方向跑。

  魏仔的心猛地一惊,心里有了不祥的预感,顺着人们跑的方向望过去,就是于艳丽那座楼的方向。这时魏仔听到旁边有人说,那个女人被杀了!死了,很惨。

  魏仔的腿一软,竟然在门前瘫坐了下去。

  警车一会儿在陈保安和保安武的带领下来到了现场。魏仔流着泪,站在楼下,等着现场的消息。人们都议论纷纷,没一句好话,对于艳丽的来龙去脉做着各种各样的猜测。话很不入耳。于艳丽死得很惨,是被活活勒死的,屋里有很重的反抗痕迹,生前曾做过搏斗,是情杀还是抢劫杀人尚不能定案。于艳丽的尸体被抬下来的时候,身边没有一个亲人,魏仔意外的是开别克车的男人也没来,。此时魏仔已哭得泣不成声,朦胧中,于艳丽被抬了下来,身上简单地盖着白布,一只手垂了下来,苍白苍白的,随着人的走动来回轻摆,手腕儿上的手镯也没了,看上去孤独苍冷。

  魏仔哭出声来,跟着于艳丽的尸体走了几步,周围的人突然都用异样的目光望着他,就连那些警察也感到意外,都用怀疑的目光望着他,两个保安也变得贼眉鼠眼的,盯着魏仔,眼珠儿不怀好意地打着转儿。

  警车走了。魏仔哭着往回走,看见那个戴墨镜的男人正在对着自己笑。那是一种幸灾乐祸的笑,这让魏仔有点生气,就恶狠狠地瞪了那男人一眼,但那男人还在笑,这让魏仔有些愤怒。他朝那个男人走过去,这次他决定把那个男人的墨镜摘下来,看看镜片后面到底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他还要问问那个男人,为什么总是盯着自己看。魏仔一步步走近,他以为那个男人会收住笑,谁知他还是那个样,一脸难以琢磨的笑容。魏仔被激怒了,几乎是歇斯底里地说,你到底在笑什么?你为什么总是盯着我?

  那个男人不笑了,说你说什么?你叫魏仔是吧?

  魏仔说,是又怎么样?

  那个男人说,那女的到底死了!那样女人是是非窝子,怎么会有好下场?这不就死了,这样的女人---同时脸上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魏仔再也忍不住了,他一个箭步冲上去伸手去摘那个男人的墨镜,那个男人预感到什么,却坐在那里一动没动。魏仔伸出左手,卡在了男人的脖子上。那个男人挣扎、反抗,但他哪是魏仔的对手,魏仔摘下他的墨镜,突然大叫一声。戴墨镜的男人竟然是个盲人,你一个盲人,怎么知道她是个什么人?你也侮辱她?男人不再回答他,而是大喊救命。魏仔猛然双手一松瘫坐下来。

  陈保安来了,一见魏仔发怒的样子,也惊慌失措。魏仔说,他是个盲人,我不知道的。

  陈保安掏出手机,把电话报了110。在等待警察到来的时间里,魏仔一直在重复着,我不知道他是个盲人,我不知道的,不知道的……

  保安武也过来了,问发生了什么事。陈保安说,魏仔这小子疯了。

  保安武说,怎么了?陈保安说,要二进宫了。或许这次进去,就别打算活着出来了,说不定我们还能帮公安破大案哪!

  陈保安说,这个魏仔,癞蛤蟆也想吃天鹅肉,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熊样。

  保安武说,上次真该多讹他两个钱,五百块有点少了。那个于艳丽肯定会给他钱的,你说呢?

  陈保安说,魏仔这小子,色胆包天。

  魏仔瘫坐在地上,看着一辆警车开过来,当警车停下后,四个警察下了车。警察走过来,一个说,谁?陈保安指指魏仔,就是他!

  另一个警察掏出手铐,动作麻利,把魏仔铐上了。魏仔前言不搭后语地说着,我不知道他是个盲人,我不知道……魏仔几乎是被两个警车拖上车的,他的两条腿拖拉在地上,有一只鞋都被拖掉了。上了车后,魏仔突然叫道,狼牙!我的狼牙!

  一个警察说,狼牙是谁?魏仔说,狼牙是一条狗。

  魏仔扭头去看,警察把他的头一扭,他听见自己的脖子发出咔吧一声响,就在这时候,狼牙出现了,一路狂奔,朝警车这边跑过来,到了警车前,吠叫了两声。那个保安武,抬起一条腿,要去踢狼牙。狼牙灵敏地躲开了,然后出其不意,咬了保安武一口。保安武大叫一声,对准狼牙的肚子狠狠踹了一脚。狼牙一声惨叫,被踢出三米多远。

  这小畜生还咬人呢!保安武说,你们看看,他撸起裤管,叫警察看。他的小腿被狼牙了咬得鲜血淋淋。他龇牙咧嘴,又朝狼牙走过去。狼牙躺在地上,刚才被踢的那一脚实在很重,半天没缓过气来。保安武的嘴巴发出嘶嘶的声音,不无恐惧地说,要是一条疯狗,我可就惨了。魏仔说了一声狼牙快走,但狼牙爬起来后却没跑,看着警车,嘴巴张了张。

  要不也要传讯你的,关于于艳丽被杀的案子,这样就省事了。在做笔录时警察说。

  打架的事魏仔被拘留七天,在拘留期间,关于于艳丽案子魏仔被传讯了两次,警察问得很仔细,甚至和于艳丽见了几次面都要知道,那意向真像是涉情而死-----第二次辨认证物时,魏仔的眼睛突然被刺伤了一般,他问,那块衣服上的布条是谁的?

  清理现场时于艳丽攥在手里的。警察说。

  我知道谁杀了于艳丽,我知道谁杀了于艳丽。魏仔大喊道,那块布条的颜色深深地刺痛了他,狼牙从那贼身上撕下的那块布条就扔在车库的旁边。

  案子很快就破了,杀死于艳丽的就是那个贼。使大家惊奇的是那贼被抓是还穿着那件被扯掉半截袖的衬衣----贼交代的很清楚,在拿走钱的几天后就来了,不过不是来感谢她,而是把刀架在了于艳丽的脖子上逼她交出所有的钱财,钱被抢走了,那贼还活活勒死了她。警察在问贼为什么杀死于艳丽时,那年轻的贼也很后悔,他哭着说,她是那样的女人,凭什么那么有钱,再说,她那么善良,没想到她反抗的那么激烈-----

  是开别克车那人派人把魏仔接了出来,并且就是无端来打魏仔的人。开别克车的人装作低调,其实是个领导,手下还要生意,魏仔提供的情况,帮助公安破了案,抓住了凶手,使他摆脱了干系,保全下来。接魏仔的人说,领导给你安排了工作,以后不用那么窝囊地活着了。不过也有条件,以后不能再回小区住了。

  魏仔很茫然。这是领导的安排。来接他的人说,住处给你安排了。那我回去收拾一下东西吧。魏仔说。有什么好收拾的?还有值钱的?接他的人不屑。有东西要拿的。魏仔叹口气。回去少说话!接他的人说。魏仔点点头。回到了小区,保安已换了新人,那两个保安一被上面打发走了,据说有领导特意交待的。路过小广场,见戴墨镜的人还坐在那里,他心里隐隐地痛,想过去说几句话,道个歉,想想却鼓不起勇气。风吹了过来,听不到于艳丽的声音了,广玉兰衰败得太快了。猛然,魏仔听见狼牙在叫:魏仔!

  魏仔张大了嘴巴,瞪大眼睛,他不相信狼牙能叫自己,但他分明听见狼牙在远处哀怨地叫:魏仔!魏仔!

  魏仔回过头来,狼牙正向他跑来,朦胧中,在狼牙的身后,魏仔仿佛看到自己要来取的那副未画完的画,犹如一瓣败落的广玉兰花在风中飘飘摇摇……

编辑:孙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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