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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光禄:扫 灰

2016-12-07 10:50:58   来源:胶东在线   【字号:

  胶东在线市民记者 王光禄/文

  所谓扫灰,也就是清除尘污、打扫卫生的意思,这是每家每户临近春节时必须操持的营生。现代人找个推脱的借口,说是“太忙”,雇佣家政公司来做,实则对于大多家庭来说,是不够节俭,属于应该坚决打击的偷懒型。

  这扫灰不单单是指把墙角的灰网够下来,把桌面的灰尘擦洗净,内容其实更为宽泛,包括祛除灶台锅盆油污、墙面保洁、擦玻璃、拖地等等,屋子的边边角角都要彻底搁弄到。很多人享受的是结果—屋子整洁,窗明几净,而我童年所享受的是过程—总有那么些未知的欣喜在等着你。

  上世纪70年代末80年份初,农村仍是生产队体制,操劳了一整年的大人们,往往要熬到腊月二十七八才能放假。首要做的,就是赶紧扫灰,以便干干净净的迎接亲朋上门。

  通常扫灰是从相对于往常要稍微提前的早饭后开始的,一般需要一个整天的时间。大人们换上更其破旧的衣服,戴上能遮住整张脸的大口罩,还用围巾把头包起来以免弄得灰头土脸,手套也是要戴的,为的是防止天冷冻伤。他们把小件家具一件件小心翼翼地抬出来,放在院子或者其它屋子里,水缸、大衣柜、榜柜、面纸缸等大件物品就挪到屋子正中,并用炕单盖起来防尘,这样,就为要打扫的房子腾出足够施展活计的空间。大人把新条帚牢牢绑在两米长的木杆上,顶篷、墙上角、窗梁面,统统扫一遍,而且还要把墙上张贴的或折了角、或缺损了的连环故事画、花鸟鱼虫或者四大美人或者鱼跃龙门或者胖娃骑鲤等年画全部清除。随着条帚的挥舞,PM2.5以及PM2.5的哥哥姐姐、爸爸妈妈们就得瑟起来、满室飞舞。如果赶上好天气,冬天照满热炕的阳光射进屋里,那光束会被灰尘装饰得很有诗意,只是待在那里不敢喘息。当然,如果这时愣往屋里闯,或者待在屋里装诗意地发愣,不被喝斥,也得被大人驱赶。

  小孩子能做的,是帮助大人搬体量小、重量轻、不太怕磕碰的物件,小木头凳子,大衣柜下的鞋子,作料瓶瓶罐罐,蒜杵头蒜囤臼蒜辫子,成串的干辣椒,以及把柜子里的东西分捡出来,需要扔掉的搁一堆,留着继续用的分门别类地放一起,等等。当然,倒腾东西是为了减轻柜子的重量,以便大人抬柜子时不至于太过吃力。都说破家值万贯,大小不一、形态各异、花花绿绿的物件摆在院子里,俨然一处杂品集市摊,我们仿效大人赶集那样,把东西摆弄整齐,我当卖家,哥哥扮作买家,就开始了自己的经营。我用棍子敲出响来,“有没有要的?这个两毛钱就卖”。“一毛钱吧,卖不?”“不卖,你想捡啊?”“卖吧卖吧,我家正缺这个呢”。“要是真想卖,起码你给一毛五”。“好,成交!”哥哥递过来两页书纸,然后我俩就雀跃起来,好像完成了一件快意的合作。

  “这是谁的毽子啊?”大人在屋里喊。哥俩争先恐后跑进家。是我的,是我一直认为哥哥给我藏起来、而且为此生气两天没理他的、我那找不到的苞米粒内胆毽子。

  “这是谁的小书儿?”再次跑进屋。这是哥哥的,封皮上面是他用铅笔歪歪扭扭地写着,“王记”。

  “你的打火枪不是在这里吗?赶紧进来拿”。

  “哎呀,还有带橡皮的铅笔,这儿还有一把铅笔刀呢,看看,都生锈了!”

  ……

  这些失而复得的东西,要么是大人在衣柜后掏出来的,要么是搬移水缸时突然现身的,要么是在苞米秸编织的炕席底下发现的,或者干脆就放在匣几的双层抽屉里,或者安安静静地倚在大玻璃镜后头。

  当天下午要往屋里搬东西,妈妈会逐样用条帚或者湿毛巾扫净或者擦去物件表面的积尘,还要把结婚时家里就一直摆放着的塑料花刷一刷重新装好。大人把炕上席下的麦秸换新,那股热热乎乎的麦秸味儿、饱塇饱塇的软乎劲儿,喜欢得我和哥哥偷偷地在炕上蹦啊蹦、滚啊滚,或者摔起跤来。除此之外,小孩子还被安排去张贴已经扫过灰的屋子墙上的年画,或者自己年终考试成绩好、表现佳而获得的奖状、喜报。是否周正、是否协调也是一番学问呢,需要的是换来大人的肯定,更好是表扬。

  对于童年的我来说,扫灰的乐趣,就在于未知的喜悦在等着你,在于能够找回曾经遗失的物品和记忆。

编辑:周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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