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世国：捏蜻蜓

　　孙世国/文

　　我打小愚钝、胆儿小，是个木讷老实的孩子，一般不做那些上树掏鸟窝、下河摸鱼虾的事情。但小时候也曾跟在哥哥的屁股后面粘过知了猴，常常独自一人捏蜻蜓玩。

　　儿时的家乡，夏天的中午火热当头，知了在窗外不停地鸣叫，家家户户大人孩子都在午休：妈妈习惯躺在炕上，哥哥喜欢卧在房后，爹爹则总愿意撮下(拿下)一扇门板儿，一头搁在门槛上，一头搁在地下，形成一个坡度，就那么赤足仰躺在门楼底下的门板上午休——偶尔吹来一阵串堂风，在门楼底下午休倒也显得凉爽。睡到下午的两三点钟，大人们都要扛起锄头，背起背筐，到山坡地里给庄稼除草打药呢！

　　午休早早醒来的我，会从水缸里舀一瓢凉水，把肚子灌得满满的，再用一斤装的玻璃酒瓶灌满水拎在手里去上学——父亲滴酒不沾，过年过节偶尔买来用于伺候客人的白酒瓶子可舍不得扔掉，要么用来到商店里打酱油醋，要么用来给孩子上学带水。为时尚早，我从躺在门楼底下的父亲身边轻轻走过，避免打扰他的午休。

　　顺着街道走过，有些闲置的宅基地，被房主围上一圈儿篱笆，里面种着豆角洋葱等蔬菜，篱笆上爬满芸豆蔓，开着白花，结着豆角。老远看去，那些篱笆的上端，驻满了一排排的蜻蜓。我蹑手蹑脚地凑上前去，这蜻蜓一个个用脚牢牢抓住篱笆，翅膀飞翘，两只外鼓的大眼睛晶莹剔透、鼓溜溜圆，看上去永远让你分不清它究竟是在睡着还是在醒着。

　　我蹑手蹑脚地慢慢移动着身子向蜻蜓靠去，大气儿不敢出，小声儿不敢有，等我擎着手臂就要捏住蜻蜓的后尾时，它会警觉地飞起，逃到宅园的另一处篱笆上重新栖息。

　　对此我并不气馁。我又调整策略，更加地小心谨慎，脚步轻抬轻放，控制住呼吸，只往里吸、不向外呼，轻轻移到离我最近的另一只蜻蜓身后。我慢慢凑上前去，尽量不带有一丝的空气震动，用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轻轻一捏，一只静静栖栖息在篱笆上的蜻蜓便被我捉住了。我将气急败坏挣扎着的蜻蜓双翅并拢，捏在手上，这蜻蜓的几条腿在不停地挣扎。无奈它的力量太小，再怎么挣扎也是徒劳无益的。

　　就这样，捉住一只，再捉第二只、第三只——直到手里捏到不少的蜻蜓，我才会欢步如飞地跑向学校。

　　见我手持那么多蜻蜓，小伙伴儿们往往一拥而上，这个要一只，那个要一只，有些干脆就动手争抢。我向跟我索要蜻蜓的同学分享这些蜻蜓，也躲避着上来就抢的同学，以使这些弱小的生灵不受到二次侵害。得到蜻蜓的同学有的大呼小叫，拿着蜻蜓在课桌间挥舞奔跑，一不留神，还会将蜻蜓失手放掉，被捉住的蜻蜓不知道是因为惊吓还是被折腾过，飞起来有些显得疲惫无力，有时会掉落到其他课桌上被其他的同学捉住，送还给原先的持有者；也有些蜻蜓在课堂里七碰八碰，顺着打开的教室窗户飞出窗外，望着窗外的天空，我不清楚这些死里逃生、被折腾过的蜻蜓，究竟还能活多久。

　　整整一个夏天，只要有机会，我便会去捏蜻蜓。夏日的中午，蜻蜓特别多，毒辣的阳光下，蜻蜓似乎也觉得疲累，都栖在篱笆的上面午休。

　　到了傍晚时分，那些在篱笆上午休的蜻蜓便一齐在空气中低翔、徘徊，发出一种特别的声响。

　　捏蜻蜓，陪伴我度过童年一个个寂寞的夏天，让我的童年生活也变得丰盈水润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