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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磅】马卫巍:马家胡同的老槐树

2016-09-20 08:15:00   来源:昆嵛   【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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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磅推荐】马卫巍的散文:马家胡同的老槐树

  【马卫巍的小说可谓出手不凡,发于西部大漠某省的一篇小说,创下了山东省作家一字一元的文学稿费新高;卫巍的散文也很可观,一如大河奔流,曲里拐弯;卫巍的书画,更是画坛瑰宝,最近卫巍去福建参加《中篇小说选刊》的国内作家书画名家大会,可谓大家名流云集,卫巍书画摆放于展厅显眼处,观者雀跃,红粉跟从如云,马卫巍顶着一头荣誉的高粱花儿载誉归来,为山东作家又摘一金,隐士居谓之曰:卫巍兄,乃作家中的画家大家,画家中的作家翘楚,此言当不为虚也!《昆嵛》主编点评并推荐】

  马卫巍,1982年生于山东阳信,第八届养马岛读书节特邀作家。自2003年开始文学创作。文学作品先后发表于《山东文学》、《黄河文学》、《散文》、《当代小说》、《时代文学》、《山花》、《阳光》、《岁月》、《辽河》、《牡丹》、《西北军事文学》、《东京文学》、《青年作家》、《文学与人生》、《西部散文家》、《三峡文学》、《巫山》、《厦门文学》、《散文诗》、《小品文选刊》、《剑南文学》、《西部作家》、《西南作家文学》、《作家林》等杂志,多篇散文、小说入选《小说选刊》、《中国棉文化丛书》、《启迪教师心灵的哲理美文》、《最阅读》等各版本丛书。2014年获山东省第二届“齐鲁文化之星”。

  马家胡同的老槐树

  马卫巍

  马家胡同口有一棵老槐树。槐树粗壮、高大,亭亭如盖,繁密的枝干遮住胡同口,胡同里的每个院落便被罩在里面了。胡同本身是冗长的、逼仄的,让人觉得有些沉闷,但走在胡同里又让人觉得厚重与踏实。胡同有一种与生俱来且充满生活气息的沉稳。胡同里的青砖碧瓦映衬在红彤彤的朝阳里,映衬在老槐树枝桠交错与绿叶交汇的倒影里,总会显得有点寂寥和忧伤,不过,这并不影响它们特有的美感。北方的胡同建造的有些拙,大拙存在着大美,美就有了一种厚实之感。槐树用近乎空灵的目光默默地注视着马家胡同,注视着住在胡同里的每一家人,注视着每年来往的燕子,注视着每一缕炊烟……多少年平平常常过去了,它陪着村庄和胡同一起变老。

  我总想,一个村子是怎么诞生的?这个村子的历史究竟有多长呢?这个问题在脑海里不断酝酿发酵,像一杯老酒里时刻散发着原野中高粱的芬芳,这种芬芳陶醉了一切。大平原上的每个村子里都会有几棵老树与之同龄。它们在岁月的磨砺中艰难成长,在凄风苦雨里不断前行。一棵树,只能以其不断成长与不断苍老的身躯去见证村子的辉煌,去见证胡同里的喜怒哀乐,去感受人世间的苦与愁、生与死。

  马家胡同的这棵老槐树苍老而又安详。它的枝桠已经把胡同口上空给遮挡了起来,微风一起,这些枝桠轻微颤动,叶子轻微摇摆,整个胡同里便飘进一股清新的味道。大奶奶家的院子被老槐树遮住半边,树叶哗啦啦的声响打破了小院的宁静。对于这棵老槐树的历史,村子里没人能说的清楚。大爷爷还活着时候喜欢在院子里乘凉,一壶浓茶、一杆烟袋,一把年代久远的躺椅,四周围着我和弟弟、妹妹等一群小毛孩子。他敞露胸怀,胸前是一条条触目惊心的伤疤,他指着一个茶碗大的伤疤说:“你们看,你们看,这是我在淮海战役时留下的……这个疤是被子弹打中的……”大爷说起往事的时候面色上没有痛苦也没有自豪,好像这些事情都和他无关。弟弟给他端茶,我给他递烟点火,他心满意足,沉醉在子孙绕膝的现实生活里。大奶奶做饭的炊烟透过老槐树袅袅升起,然后弥漫了整个院子,恍如仙境。大爷爷摸着我们的头说:“你们知道老槐树的来历吗?”我们皆都摇头,他的目光变得沉迷起来,仿佛透过历史长河看到了当年村子迁徙而来的一段历史。但大爷爷什么也不说,他只是默默地注视着老槐树,缓慢的呼吸,轻微的睡去。在老槐树的影子里,大爷爷慢慢地老了。当然,对于马家胡同这棵老槐树的历史,他也曾提到过几次,大概的意思是:他也不知道这两棵树到底有多少岁了。大爷爷说,他记事的时候,这两棵树就这么大了,这么多年来并未曾有什么变化。

  后来我才渐渐明白,这两棵树一定是随着祖先而来。当年,祖先向着一颗老槐树焚香跪拜后举家东移迁徙。路在何方?又将身归何处?祖先心里也没有多大的把握,但他的手里紧握着一粒槐树的种子,温润而又亲切。槐树种子散发着故土的气息,散发着家的味道,散发着血液中的热度。祖先们翻山越岭长途跋涉,一路之上舍弃了多余的包裹和负重的物资,为的是早日寻到安身的家园。但他们从未舍弃的是手里的锄头、口袋里的种粮和老槐树的种子。这些能够支撑生命延续的东西,祖先们看的比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种子,本身就是一种延续,人活着,也是一种延续。

  当祖先们走到这片退海还田之地时,肯定被大平原广袤的胸怀所吸引,他们闻到一种久违的泥土味道。他们住下来开始一生中另一次新的劳作。大平原上的村庄就这么建立起来了,马家胡同就这么建立起来了,祖先顶着烈日劳作,伴着风雨生存,终于筑牢了一座可以安身落户的根基。他们朝着故土的方向跪拜,朝着老槐树种子跪拜,然后小心翼翼种下,伴着稚嫩的树芽而眠。祖先徜徉在老槐树的梦境里,他看到了未来。

  时光慢慢流逝,没有丝毫风波,没有任何可以诉说的故事,甚至,一个村庄的历史都没在纸张上留下只言片语,我所听到的,只不过是胡同里老人们口中断续的讲述。祖先传下来的是一种故土难离的情怀。每到年底,大爷爷领着浩浩荡荡的一家人围着老槐树跪下来,虔诚行礼。他的目光干净纯洁,像一湾清水。老人们在老槐树下喃喃自语,缅怀先人,祝福后人,祈祷平安。老槐树是一种象征,是一种精神上的最为纯净的家园,更是灵魂的最终栖息之地。大爷爷去世后,祭祀的任务落到我爷爷身上,他庄重的围着老槐树背诵家训,然后把新年的第一杯酒献给了它们。

  胡同里,洪太爷的辈分最高,他佝偻的身体已经变成了一座桥梁,他洁白的头发如同一朵云彩。洪太爷的拐杖清脆,在胡同里荡漾起吧嗒吧嗒的回响,悦耳动听。他像一只蜗牛一样走出来,目不斜视如同一尊雕塑。太爷的耳朵背的厉害,他听不到轻微的声响,但却能感受到老槐树的呼唤。春夏秋冬,这些年老的人聚集在老槐树下回忆过去,一个个徜徉在久远的梦境里不能自拔。洪太爷声音洪亮,惊起了在槐树上筑巢的喜鹊,即便这样,其他老人们还是聚精会神的听上一会,发表一下感叹。他们很容易沉醉在自己的故事里。老人们的故事分享给了老槐树,那些陈旧的、久远的,早已遗忘在时光深处的故事从心底慢慢剥离出来,氤氲了整个村庄。老槐树把这些故事埋在心里,这是人与树共同的秘密。大多时候这些老人们是沉默不言的,往往半眯着眼睛,透过枝桠树叶斑斓的空间遥望湛蓝的天空。白云飘得很远,燕子飞的很高,马家胡同就变成了一幅优美的油画。洪太爷去世的时候,胡同里的老人们全部出动,聚集在他的棺木前吟诵了一段传承多年的颂歌。洪太爷的棺木停放在老槐树下面,配享最后一次庄严与神圣。哀伤的唢呐曲响起来之后,儿孙们依次跪拜,老槐树又一次参悟生与死的轮回。

  马家胡同由此更加寂静了。

  老槐树的内心是空的,全凭外在的树皮存活,让人看不到年轮的样子,但这种天然的空心及空心外围苍老的树皮,却能让人感受到岁月的磨砺与痕迹。每个人都想抓住时间,都想把时间永远握在手里,却在不知不觉中被时间抽走了生命中的光华。老槐树的记忆便在时间中一步一步远去,不曾停留也不曾回头。老槐树空心之中挂着两个硕大的马蜂窝,春天来临时马蜂浩荡飞舞,也算是另一种景色。马蜂进进出出,人们来来往往,两个物种之间互不侵犯和平往来。夏天槐花盛开时芬芳四溢,整个村子都荡漾在一种清甜的气味之中。大奶奶会把家里的小桌子小凳子搬出来,沏一壶茉莉花茶享受安静的时光。胡同里的老人慢慢渡步出来,如同赴一场早已商量好的约定,围着桌子坐下来品茶聊天。他们这个年纪,正是颐养天年的时候,身前身后的事情早就向孩子们交代好了,他们等待的无非是时间的长与短。老人们习惯了这种安逸的、悠闲的甚至与世无争的生活。他们年轻时的要强和拼劲在槐树下已经消失殆尽,那些爱恨情仇早已泯灭在婆娑的树叶中了。阳光顺着枝叶照下来,映衬得地面上斑斑点点,老人们走进这些点滴时光里,走进大地深处。

  三婶生孩子的时候是在家里生的,爷爷与叔伯们在槐树下喝茶,桌子旁摆着两串红色的鞭炮,茶杯里荡漾着沉默的时光。这个时候,他们不苟言笑,静静等着一件神圣而又伟大的事情。奶奶领着胡同里的几位奶奶抱柴烧水,跑前跑后,浑身升腾起一团团水汽。婴孩的啼哭是清脆的,第一时间打破胡同的沉静,打破老槐树的沉静,让整个村子立马变得丰盈起来、活泼起来。爷爷让叔叔把两串鞭炮挂在槐树枝上,亲自用烟袋锅里的火星点燃。红色的碎屑变成一朵朵蝴蝶,围着两株老槐树飞舞,好看极了。

  我不知道老槐树如何对看待一个新的生命,但它肯定是自豪的,欣喜的。给婴孩庆生的第一碗酒,爷爷会亲自献给老槐树,并且带领马家胡同里的孙子虔诚的磕头。在爷爷眼里,只要马家胡同还在,只要两棵老槐树还在,他们这一代就不算愧对祖先啊!

  老槐树下往往也是各色买卖人的好去处。我记得邻村有卖油条的老人经常推着独轮车来,两边各自放了一个长方形的柳树框,里面挂着一排排焦黄酥嫩的油条儿。他来到老槐树下,用搭在肩头上洗的发白的手巾擦一把脸,然后慢慢地吆喝起来。老人的吆喝很是动听,就像一首久远的颂歌跌宕起伏引人入胜。老槐树用枝桠合着节拍,把散碎的阳光打落在地,整个胡同口散落成一地金子。有时卖杂货的货郎也推着车子前来,他的车子上挂满了格式样的针头线脑、铅笔、小刀、小酒壶、顶针、小锥子……五颜六色煞是好看。零散的阳光照耀在这些小物件上,散发着暖暖的光芒。货郎的拨浪鼓分为两层,上一层是铜的,明亮如镜,转动起来叮铃铃清脆悦耳;下一层是牛皮小鼓,转动起来咚咚咚沉稳厚实。叮铃铃、咚咚咚的声响通过老槐树苍老的躯干,透过它交错的枝桠,慢慢在胡同口里激荡起一段美妙的音乐。兰老姑出来了,三婶子出来了,大奶奶出来了……胡同里的女人逐个闻声而出。她们挑选着各自所需要的物件,又各自说笑着,整个村子充满了欢快的笑声。

  一个村庄的存在是因为有年老的树木陪伴,有一代又一代繁衍生息的人群。老槐树的脚步一直在伴随着村庄的脚步前行,从来没有停歇。我一直认为,老槐树是村庄里的一个特有的象征,是马家胡同中能够让人回归平静的港湾,它是家。远离家乡的游子,心底深处荡漾着的肯定是老槐树沉稳厚重的梦境,老槐树的存在,不至于让我们迷失家的方向。这么多年过去,马家胡同或者说我的村子开始了又一次迁移。这种迁移或许是一种宿命,是一种必然,零散的脚印打碎了村庄的梦境,打碎了马家胡同的梦境,同样打碎了老槐树的梦境。

  在村庄不断迁徙的过程中年轻人占据了最大的比例。城市里的灯红酒绿也许是最好的归宿。老人对他们的出走没有阻拦,从未表现出反对或者赞成,他们只是说:走吧,走的越远越好,要是想回来的时候,记住这两棵老槐树就行。老人们会给他们准备几粒老槐树的种子,他们小心翼翼的把这种碧绿色的种子放到年轻人手中,像在做一种神圣的仪式。他们不知道,城市中坚硬的水泥地里是没有地方可以安放一粒种子的。没有年轻人的村庄是孤独寂静的,没有笑声的马家胡同是忧郁沉闷的,没有孩孙环绕的老人们是哀伤寂寞的。胡同口的院落一下子空了,没有了生机,没有了烟火气,变得死气沉沉。独守院落的老人们还沉静在自己的世界里。爷爷奶奶的下午茶依然继续,他们的时光便在茶杯里沉浮,便在茶水里慢慢逝去了。爷爷喝茶是极其讲究的,每天下午一点三刻准时烧水泡茶,几十年风雨不断。家传的老茶壶散发着浑厚的圆光,显得庄重大气。他给奶奶倒一杯,自己倒一杯,两人对视默默无言,只有仔细品味。两个人各自喝掉四杯茶之后,共同把茶壶茶杯冲洗干净,最后用一块洁白的手绢盖起来,然后相约出门,淹没在冗长的胡同里。老槐树下坐着胡同里的几位老人,他们的银发在落日的余晖中像一团燃烧将尽的火焰。老槐树的枝叶也稀疏了,在初秋的微风中扑簌而落。

  奶奶去世的时候,我听见她模糊的说了两个字:回家。这两个字像一种呼唤,激荡在我的耳边久久不能散去。奶奶刚住院的时候,这两个字她喃喃的喊了一个上午。她在医院昏迷了七天,已经毫无意识。曾经的那位慈祥的老人就这样静静地躺在冰冷的病床上,变成了一捆干柴。爷爷固执的让医生拔了所有管子,然后让父亲和叔叔们送奶奶回家,回马家胡同。爷爷小声的呼唤着奶奶的名字,然后轻轻地说:咱们回家了。走进胡同口时,奶奶突然睁开了眼睛,她透过胡同,透过老槐树,看到了枝桠上点点如金的阳光。她似乎笑了笑,然后缓缓地闭上了双眼。她找到了自己最后的归宿,跟随老槐树渐行渐远的脚步走进了时光里。

  胡同里已经没有什么人了,三婶子搬走了,大奶奶也搬走了。大奶奶跟着孩子们住进楼房,远离了马家胡同,远离了村庄,远离了泥土。大奶奶走的时候,围着两棵老槐树掉了一把老泪,她知道,有生之年是回不来了,她再也见不到老槐树了。大奶奶家的院落失去了生气,在时光缓慢而行的脚不中沉沉睡去,从此再也没有醒来。就在大奶奶搬进城里的第一年春天,有一颗老槐树没有发芽,光秃秃的矗立在斑斓的绿色里显得格外突兀。老槐树的突然死亡,加速了村庄整体迁移的过程,人们收拾起包裹匆匆逃离,由留守的麻雀变成了南飞的燕子。浩浩荡荡的迁移大军,是否再现了当年祖先们举家迁移的情形?祖先们结伴而行结伴而居,而现在我们却流落各方,把自己关在坚硬的水泥格子里。

  大奶奶最后终究没有看到老槐树最后一眼,她回来时已被装在一个小匣子中,化作一把灰尘。她最后还是要回家的,可家在哪里?远走的叔叔和远嫁的姑姑把大奶奶送回的时候,她的院子已经倒塌淹没在灰尘里,渐行渐远。

  我爷爷是最后一个搬离马家胡同的,那时候,两棵老槐树已经全部死去了,化成了两尊雕塑,直到有一天干裂而断被摆在胡同口两边。爷爷一个人喝茶,却备了两只茶杯。自己喝上四杯,倒掉四杯,然后走到胡同口坐在老槐树上。爷爷本来很健谈的,但上了年岁之后却突然沉默寡言起来,即便说上几句,也会让人不知所云。我回家时曾试图和爷爷沟通交流,无奈的是爷爷问完我目前的工作、生活、子女教育后,只是轻微的点下头,而后又沉寂在长时间的沉默中。我们的对话总是断断续续的,我不经意来一句,爷爷不经意来一句,成了一种心灵上的交流。马家胡同会使人变老,因为爷爷的头发全白了,曾经红润如火的脸颊上,涌上了苍白,布满了斑点。然而,马家胡同也老了,风烛残年,飘摇不定。爷爷搬走后,房顶上的野草,院落里的枣树,都悄无声息的枯萎、死去、消失。两棵老槐树的躯干不知什么时候也消失了,好像世界上更本就不存在这两棵树,或者说世界上根本没有这个村庄。胡同没有了,老槐树没有了,村庄当然不复存在。原野开始沸腾,而村庄、胡同已经开始远行。

  村子里越走越远的不仅仅是脚步,还有匆匆的身影。马家胡同里的每一个都不喜不悲,好像这就是宿命,无法避免也不能避免。每一个离去的时候都不曾互相告别,也没有人挥手,就像浪花一样。在轰隆的时光中,马家胡同已无处可逃,只能停留在原地,像一个无助的孩子。

  我最近一次回老家时,这个村庄都消失了,变成了齐整的田地。没有树木的村庄真的没有了存在的理由,我唯一能够看到的,就是透过时光的斑点记忆,看到祖先的坟茔,但这些荒老的坟头,也在时光的脚步中不知所踪了。

  站在这个曾经辉煌一时的遗址上,我默默吟唱一段颂词:

  老槐树是村子里最老的一棵树,它用枝干和叶子编织出村子中的每一个故事,编织出一幅幅五彩缤纷的画卷和梦境。

  星光染遍原野,染遍村庄,染遍了老槐树。那些枝桠间流下来的银光,是苍穹渐渐隐藏的倒影。

  洒落每一片叶子,就像和每一位老友做着离别。村口的老钟已不知去向,滚圆的磨盘已残破不全,就连每日传出诵读之声的学校也消失在星光渐远的脚步里。

  敞开心扉,老槐树便是最好的倾诉者。抖落心头上的尘土,老槐树看到了自己衰老的面容。一切都走了,悄无声息的走了。

  斑点的阳光化作寂寞的影子,在老槐树固守的张望中,村子里的人不再是留守的麻雀,他们成了南飞的燕子,在永无休止的追寻中,离开家的方向一路远行。

  爷爷曾在老槐树下纳凉,倚在树身上,就像躺在母亲臂弯里的孩子。爷爷梦见自己变成了风筝,飘扬在槐树枝头,那些枝叶是村子里特有的旗帜。

  这是家的起点。但,爷爷睡熟了,他看见老槐树招手,那是他的最后一梦。

编辑:周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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