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世国：村口，那一辆牛车

　　孙世国/文

　　青春的友谊最为珍贵，它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褪色，它不掺杂任何经济利益在其中，只能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愈加闪耀金子般的光芒。

　　1979年，17岁的我首次参加高考失利。心有不甘的我跟同村两个落榜生一起到位于公社驻地的高中申请复读。学校收下了我们的高考成绩通知单，让我们回村等通知。

　　从我们村到公社驻地之间，偏东隔着吴家庄、西军寨、朱耩三个自然村。若走西线，便隔着洼子、望屋庄、沟子、咸家屯等村子。我要好的高中同学，有两个分别是望屋庄、沟子村的。到高中要求复读返回的路上，我跟另外两个同村的同学说，你们回去吧，我去看几个同学。我决计动员我要好的同学一起返校复读，共圆大学梦。

　　已经不记得是骑行还是步行，约略记得我先是到了咸家屯，找到了同学闫炳兴的家。高中毕业后，我跟炳兴常常私信来往，有些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觉。炳兴的父亲在武装部工作，母亲是个矮矮胖胖的中年妇女。到了炳兴家，那天好像他没在。我说明来意，便急着往望屋庄村赶。炳兴的母亲非常热情地把我送出老远，说他们一家也正在考虑这个事情，与我的想法不谋而合，只是在复读和当兵这两条选择上还没最后拿定主意。炳兴同学的妈妈答应炳兴回来后一定转达我的心愿。

　　我要到望屋庄村找的这位同学，叫于乐玉。说来，他的姥姥家是我村河西的，他的舅妈是我二姐的小姑子，曲里拐弯地还带点亲戚关系，但这种亲戚关系已经十分陌生和遥远。我来找他不是因为亲戚关系，而是因为在读高中时相互间有共同语言，相互高看。说来也巧，就在我刚刚进到望屋庄村子里，村头的一条街上，遇到了赶着牛车往坡地里送粪的于乐玉。此时的乐玉同学已完全没有了读高中时的英气与活泼，个把月下来，仿佛苍老了许多。打眼一看，哪里还有一点在校时的影子，完全一副农村青年的样子了。

　　来到乐玉家中，他把牛车拴在家门口的一棵槐树上，请我进了家门。三间低矮的茅草房，既窄闭，又发暗，家中几乎没有什么值钱之物。我问他如何打算的，乐玉气馁地说：母亲不在了，老爹拉巴我们兄妹四五个，我是家中唯一的男孩。姐姐虽然教学但很快就要出嫁，妹妹都还小，我真的不忍心再给父亲增加负担，我不打算回去复读了。

　　一听他这态度，我一下子就急眼了：“你智力条件、学习成绩都比我强，你要不回校复读，我真的为你感到惋惜。我们现在年龄都还小，复读一两年考不上再放弃，也不后悔。到那个时候，我们再回来参加生产队劳动挣工分养家，都还来得及。”听了我这番苦劝，年少的乐玉睁着他忽闪忽闪会说话的大眼睛，叹了口气：“劲儿他妈！”(莱西人的口头语)我一再叮嘱，你一定跟父亲、姐姐商量商量，一定回校复读，我在学校等着你。

　　不久，我接到了高中的复读通知。过了不久，我跟炳兴、乐玉等同学一起返回到高中教室，共同开启了复读生活。

　　日子过得好快，1980年高考，乐玉同学考取了山东省人民警察学校，学预审专业。两年后毕业，分配到县公安局预审股工作。我和炳兴同学当年都没有考上。金榜题名的乐玉从此逢人便讲，没有我就没有他的今天，言谈话语中对我力劝他返校复读，表示感激：“如果不是你劝说，我真的决计要放弃了。”

　　一个人的命运就是这样，或是一次偶然的相逢，或是一句不经意的话语，便可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来年，再次复读的我也被高校录取。炳兴同学后来参军、考军校、提职提干，都有了各自幸福的未来。

　　现在，我们三个同学分居在不同的城市，常常在微信里发个视频，说句笑话，开个玩笑，各自享受着安定而美好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