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芳：致书生(外一篇）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处绝美的山水，每一处绝美的山水，都因了一个或隐或现的人。不知哪一天，你突然与那个埋伏在你心里已久的书生见面，你心里忽然就有了异样的情绪，惊艳那书生就是你的旧时人，那就是相遇。

　　我看见诗词里站在青山绿水中的书生，烟衫比湖水翠，狼毫比岁月瘦。未干的墨迹，摇曳出大唐的柳色，描画着明清字画的神韵。他在窗下抖出无数词语，词寂寂,意凉凉，我看见词语中的骨头和命。诗词里的江湖，明明暗暗，你只选择在草木属性的词里隐居，任凭，窗外的脚步越来越密集，脚步为某种目的越来越忙。

　　我闭上眼睛，有雪粒敲窗，想念那些曾经的往昔，忽而大浪淘沙，忽而垂钓寒江，一窗夜雨瘦梨花，忽而北风卷地白草折，所有的苍凉和隐匿，无从诉说。

　　我相信你一直活在世外桃源里，我的桃源在江南，在苏杭。生命里最美的时光永远定格在那里，红尘中的有缘相遇也留在那里。牵挂一世，相思一生。天边的流云飘来飘去，你不会离开；红尘的岁月斑驳了一个又一个季节，你不会老去。你是上天派来的天使，来度我生生世世轮回的烦忧。

　　人生若只如初见，才不负最初的惊艳与心动。那条小辫一甩，好多年过去了，好多年的眼睛里，把所有的江南人看成是你，比不上你。那样高贵清奇的气质是不可复制的唯一，好多年，你一直淡泊波澜不惊如一潭清泉，而你终究没有摆脱俗世，因为你始终没有放下大山里的人，你不放心，你仍要做那个闭塞的人的军师。而我好多年的盘旋里，却一直走不出，辫子从左肩落到右肩的距离。

　　在经历了半生的世事沧桑，人和人之间，就像沙里淘金，那些相似的人或事物终会走到一起，并且会一直走下去，无论经历怎样的世事变幻，他一直都不曾改变当初的热情，反而在时间的历炼中亲情般的牵挂已弥久弥深。那些不相似的人或事物，终会背道而驰，成为和你不相干的人。

　　想起你，所有的往事立刻尘埃四起，所有的情绪立刻为之动容。我就暗暗开心，不为人知地沉浸在被人赏识的幸福中。

　　人世间我以最丑的姿态屈辱地活着，因为你的注目，我相信，我会以最美的姿态离开这个世界。

　　恍惚间，那巍峨浩荡的“高山流水”冲破寂寞的暗夜，穿过丛生的荆棘，泅渡到我心上来。“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你的忠贞，不以时空的切换和境遇的穷达而变换，就像《古越遥》中回旋着的经世情义“君乘车，我戴笠，他日相逢下车辑；君担簦，我跨马，他日相逢为君下。”我知道我与你一生有缘。我的前世与你一定有着或悲或喜的动人的故事。我在这世上孤僻乖戾，言行总是匪夷所思，人笑我傻，人笑我二，而你却说：“你怎么做，怎么说，都是好的。我都懂。”书生若此，北方何求。

　　有个名人说，无论爱与不爱，下一世，都不会再见。

　　我需要自度，脱离这生生世世的轮回之苦。我不要再有下一世。再相爱的人，也不要把故事延续到来世去演绎。今世无论恨得刻骨爱得铭心，都不要再因因相循。今世了后，就化成烟灰泡沫，灵魂死灭，于天地间不留任何痕迹。

　　这一世，我是黄色小说的黄，像黄叶飘逝于角落，埋葬于孤单，没有爱情的红，迷失于浪荡的满地狼藉，我在狼藉下面荒淫无助地忧伤。书生说，曾哀叹古代才女薄命，如今看来，你亦逃不掉宿命缘定的安排。

　　年末更识荒寒味，写到湖山总寂寥。你是我种下的前因，我又是谁的果报。红粉飘零，紫阁憔悴，我已忘记挣扎，无限美好的风景，都被无情洗礼。我一直信守“吾本薄德之人，宜行积德之事；吾本薄福之人，宜行惜福之事。”可是一个人一生都不知道什么是幸福，命运从来不曾给你惜福的机会，让我如何去叙写真实的人生。这个世上，没有好人与坏人，只有对我好的人和对我不好的人。我用一颗幼稚的心来阅读沧桑的人世，与岁月玩着可怕的游戏。做不到遗世独立，还是与你狼狈为奸的好，哪怕在你的笑意里，我黯然神伤。

　　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我的书生，我要为你拣拾词语，将我内外兼修。从现在起，让我陪着你踩着旧年拈来的韵脚，找一个合适的词，完成心灵的契合。然后，站在千里之外的雪地里，看它如何化身为图腾，如何在梦里完成地老天荒的传说。我要先于你，抵达那个渡口，只为看你从十里长亭如何把我经过。

　　圣诞老人的微笑

　　圣诞节是舶来的节日，从前农村人心里没有这个概念，我是十岁那年在别人家的电视上看到圣诞老人、小雪花、小冰钻的童话故事时，才知道世上还有个能给人实现美好愿望的圣诞老人。

　　于是回家对母亲说，等过圣诞节的头天晚上，你也买双新袜子放在我枕头旁吧，睡一觉就会看到圣诞老人给我装满了好东西。母亲问圣诞节啥时过？我说是下雪的时候，她说等打听一下。次日放学回家问母亲时，却说已经过了，我失落地说，只好等明年了。

　　过年时，我穿新衣裳，穿着旧袜子，悄悄地把新袜子藏在我收藏糖纸和烟盒图案的小木箱里，直到新一轮岁月的到来，平安夜我拿出过年没舍得穿的新袜子，放在枕头旁，悄悄地，不告诉谁。我希望有一支好使的钢笔和塑料皮笔记本，好让我抄写优美词语，有彩色的颜料供我画画，有几块高粱饴糖好分给弟妹吃。当圣诞节的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我睁开眼睛要给全家人一个惊喜。

　　这个小欢喜在梦里开花了，我看见戴着红帽子背着长筒袜的白胡老人，往一棵松树上挂着我想要的好东西。

　　现实里却没有奇迹，当我拿着瘪瘪的袜子一脸沮丧地问为什么圣诞老人没有来送好东西时，母亲才知道这个秘密。那一刻我看见她心里的难受。她说，世上的小孩太多了，圣诞老人忙不过来，明年一定会轮到你的。

　　等到轮到我的时候，我已经长大了。母亲笑着问我今年想问圣诞老人要什么好东西时，我笑着说想要我学习好就行了。但在我心里，圣诞老人就是最喜庆的人儿，看见那形象，就觉得一定会心想事成福星高照。后来在儿子小时，我每年在平安夜给他的新袜子里装上一些他喜欢的小礼物，他好几年都以为真的是圣诞老人送给他的小欢喜。

　　我教幼儿时，每年圣诞节都给小孩们发糖果点心和小红花，我用硬纸板涂上彩色自制了一个用线拉动会活动的圣诞老人，说圣诞老人要把小红花送给优秀小朋友，每人一朵。然后讲圣诞老人在三个贫穷姑娘家的烟囱里撒金子滚到她们长筒袜子里的故事，我知道这故事会种在孩子们的心里，成为他们童年的梦想。在《铃儿响叮当》欢快的舞蹈里，孩子们个个笑得像朵小红花，我的激动也无与伦比。如今的圣诞节，虽然没有国外那样隆重的气氛和狂欢的节目，但节日前所有的商场都在营造圣诞氛围。各种圣诞礼物琳琅满目，街上行人如织，喜气洋洋，家长充当圣诞老人会满足宝贝疙瘩的一切心愿。三五好友聚会的，旅游的，购物的，丰盛的圣诞大餐，在同事好友的惊喜中，在孩子们的欢呼雀跃中拉开了序幕。

　　圣诞节，我却想起我那土里刨食劳累一生的父母，就像唱起《铃儿响叮当》时就想起那个善良却坎坷一生的皮尔彭特。他忧国忧民兢兢业业地努力着，现实却像一柄巨大的铁锤无情地把他的梦想一个个敲碎，可他从未放弃过美好的希望和梦想。他像圣诞老人，微笑着在充满风雪的人生旅途上，唱着优美的歌，使我们有一颗乐观向上的心，去面对人生更大的风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