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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爱回家

2014-07-31 09:46:57   来源:胶东在线   【字号:

  1.

  脏兮兮的客车门洞开,人们看见一个比太阳还要扎眼的女人走出来。路边看热闹的农人,以为这个金发女人是老外,但那张极中国的脸,还是被路人轻易地识破了她是冒牌货。不过,她却是十足的美女,没有半点假冒伪劣的迹象。她低胸短摆的红色连衣裙,让保守落后的小山村的男人心中更加烦躁不安。他们的眼睛被这曼妙的身姿一晃悠,就变得极不老实了,像头不听话的犟牛似的直往那诱人处窜。

  有个男人感叹道:“那没有穿丝袜的腿真他妈的白啊,”

  另一个男人悻悻地说:“看你那色相,好像没有见过女人一样!他妈的,看也没有用,只能勾得人心里痒痒的,这个漂亮的女人与哥们无关,还是回家守着那个安全牌的黄脸婆吧。”

  他说完,不自觉地舔了一下嘴唇,发现刚才喝过水的嘴唇像久旱的土地一样干涩粗糙,自语着,这狗日的天,真他妈热呵!他一边骂着老天,一边伸长了脖子往人群中看。

  三五个男人的目光追随着时髦的女人,看她提着一个大皮箱子吃力地走。这女人犹如一只蜂王,无论走到哪里,都被成群的蜜蜂们包围着。她的脸上浮着一层淡淡的笑意,从她的脸上可以看出她内心深处的得意和满足。她并不讨厌这些围观者和这人声鼎沸的场面,恰恰相反,她似乎正追求这样的场面带来的这种效果。

  她穿着白色的高跟鞋,手里拖着一个大皮箱,迈着模特步走在小山村唯一的柏油路上。

  男人的目光随着女人臀部的扭动而移动着。

  初夏时节,这个漂亮女人的打扮如此前卫,那行走的步伐,像一只在岸上行走的火烈鸟。闻名小山村的顽劣青年挤到女人的身后,模仿着她的姿势走了一阵后,提出要为她提一下箱子。当他的手刚触到箱子的提手时,女人吓得尖叫起来。女人的尖叫顿时撩拨起人群一阵爽爽朗朗的笑声,开心的笑声唤来更多看热闹的人,女人的身后就有了浩浩荡荡的队伍。

  这时,在路边的小吃摊上炸油条的马小琴朝地上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骂道:“呸!哪里来的小妖精,勾引这群没有见过世面的男人,我倒要会会她,让她尝尝老娘的厉害!”

  马小琴可是镇上出了名的泼辣女人,一脸的横肉,几乎无人敢惹,她看见一大群男人跟在一个女人屁股后面,都忘记要到她的油条摊来吃早点,这使她心里深受重挫,她边骂边打量着红得像火一样的女人,却意外发现自己的男人也在骚动的人群中。她无法容忍,抓起面案上的笊篱,一脸杀气地杀将出来,她的男人像是迷了心窍般地浑然不觉危险来临。就在马小琴的笊篱要落到她男人头上时,她听见了这个在她心中就是妖精的女人笑容可掬地冲她叫了一声:“嫂子!”

  马小琴有些诧异,她举着笊篱僵在了空中。此时,她的男人才如梦方醒,大呼不好,慌忙抱头鼠窜。

  人群里传来哈哈大笑声。

  马小琴看见自己的男人溜了,她沮丧地把笊篱摔在了地上。

  “嫂子!”那个妖媚的女人又冲她唤了一声。

  马小琴斜着眼睛说:“嫂子?你叫谁嫂子?谁是你的嫂子?”

  “叫你呢,你就是我的嫂子啊。”妖样的女人说。

  “奇怪,我与你素不相识,你凭啥和我套近乎?”马小琴心里一阵嘀咕,有些不悦地自言自语着。

  “嫂子,我是乔叶啊。”

  “乔叶?”马小琴睁大眼睛,很是吃惊。

  “嗯!如假包换!”

  “你这个死丫头,如果不报出你的名字,打死我也认不出你来。你去南方有五年了吧?一次都没有回来过,看你打扮花里胡哨的,我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小妖精!”

  “嫂子,看你说的,城里就是时兴这样的。”马小琴的话让乔叶有些难堪,但这种难堪随即被议论声淹没了。大伙儿压根儿就没想到,这就是村东头穷得叮当响的乔二虎的女儿,这让他们怎能不惊讶?

  “这也不能怨我没有认出你来,你三哥不是也没有认出你这个表妹吗?还屁颠屁颠地跟在身后呢。”

  “嫂子,你这张刀子嘴一点儿也不给人家留脸面。一会儿到家里去,我给你带礼物了。”乔叶拍了拍手中的皮箱。

  “好好好,那敢情好!”马小琴笑逐颜开,听说有礼物拿,也就不计较自己的男人了。说白了,男人都是一样的德行,看到漂亮的女人眼睛就发直。

  “嫂子,我记得咱村上的储蓄所就在这个方位,怎么没有了呢?搬走了还是……?”

  马小琴说:“去年就搬到街北头去了,请了南方的风水先生给选的新址,听说这个方位会财源滚滚。他妈的,不愧是银行,几个猴人竟然占了三层楼,啧啧。”

  乔叶说:“那我先去一下,回头记得到家里玩。”

  乔叶拖着拉杆箱往街尾去,几个男人照样兴高采烈地跟在后面。这时,马小琴也无心炸油条了。她也想跟着那些看热闹的人乐呵一下,毕竟小山村很久没有发生稀奇的事情了。她从小铁箱中拿出一纱布,盖上已经变凉了油条,追上看个究竟。她胖胖的身子跑动起来像个一蹦一跳的皮球,认识她的人好奇地问:“跑得那么快,一身的肥肉乱颤,去抢钱还是抓奖?”

  “乔叶发财了,正提了大箱子去银行存钱哩。我要去瞅瞅,穷人家改换门庭,值得庆贺呢。”

  马小琴的话感染着一条街的人们,他们都知道乔叶发了财回来了。有些好事的人也跟随着马小琴来到储蓄所的门口。马小琴不管三七二十一,从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中往里挤。此时,她也开始对乔叶刮目相看了。

  乔叶的同学赵凯从旁边经过,听到马小琴的话,眼神中流露出惊喜,但当他从人群的缝隙中看到乔叶,他的神色又开始黯淡下来,犹豫了片刻,转身走开了。

  你同学乔叶回家了,你不去瞧瞧?马小琴拽住赵凯。

  赵凯称有事,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乔叶并没有注意到赵凯,她走进储蓄所,在工作人员面前从容而骄傲地打开了拉杆箱,从里面拿出小钱包,有好事的人低头看见箱子里还有一个白布蒙着的盒子,有人在窃窃私语着里面藏着是啥宝贝。

  乔叶从钱包中拿出两张银行卡,辨认了一下,随即对储蓄所的工作人员说:“这个取出一万,这个先取出五万。”

  马小琴跺着脚,拍着手,又羡慕又嫉妒地说:“啧啧,这么多钱,乔叶真的发财了。”

  大伙儿唯一关心的是乔叶哪里来的那么多钱?一时间,各种猜测在人们之间瘟疫一样流传。

  2.

  乔叶在家里闷着呆了几天,一直寻思着如何把那只装了盒子的箱子,给晓红的父亲瘸子叔送去。她害怕一出门就被人们追逐,连同学赵凯上门找她,也被她找借口避而不见。

  乔二虎听到一些风言风语的议论,怒气冲冲地质问过她,总被她巧妙的掩盖过去,心里却泛起永远也洗刷不去的自卑和伤痛。

  傍晚,久旱的天空终于迎来了一场大雨,在街头闲逛的人们纷纷回到家中闭门不出。乔叶打了伞,手提一只红色皮箱,在暴雨如注的夜晚,像神秘的幽灵,急速朝空无一人的街面上划过。

  乔叶来到了瘸子叔家门口。在她的记忆中,瘸子叔是个骄傲的人。他当年可是力大无穷,人送外号铁塔张。他的腿之所以瘸,是村里那年发生涝灾,他在救人时被砸断了腿,瘸子叔的外号才叫响的。

  乔叶站在瘸子叔家的屋檐下,身子一个劲地哆嗦。

  赵凯跟踪着乔叶,在不远处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乔叶觉得畏惧充满了整个身心,雨水唰唰地从伞沿往下掉,她手中的箱子,重重地掉在了地上——

  乔叶和晓红,是最要好的一对伙伴,特别是当晓红的父亲受了伤落下终身残疾后,她们俩就更加亲密了。乔叶特别羡慕晓红有个让人崇敬的父亲,不像她的父亲乔二虎那样咋咋呼呼,没啥大能耐。

  小山村的人都说,你看乔叶和晓红,可真不讨虚,能和罗山上的映山红媲美。但是,令小山村人想不到的是,罗山留不住乔叶和晓红,她俩初中刚毕业,就在一个多雾的早晨,拉着手跑出村头,看到一辆货车停在路边,货车司机在路旁撒尿,她俩红着脸看了看对方,偷偷爬上车。她们要到南方去,从北方到南方,走得越远越好。

  乔叶还记得清清楚楚,在她家苹果园里,她和晓红并肩坐在一起,数着夜空里的星星,畅谈着梦想。晓红问乔叶今后的打算,乔叶说找个可靠的人嫁了,过着踏实的日子,一辈子也就那么过去了。晓红说赵凯就老实巴交的,干脆趁早嫁给他吧。乔叶捶了晓红一下,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一时无言。晓红说,乔叶,别这么没出息,年纪轻轻的怎么甘心在农村呆一辈子?咱们到南方去挣一笔钱,再过踏实日子吧。乔叶打趣道,你也想给自己找个好人家吧?晓红挠着乔叶的咯吱窝,秋风把姐妹倆脆脆的笑声吹得老远。

  两人留下一封信不辞而别。可是乔叶怎么也没想到,这次离家会是晓红的诀别。

  乔叶在间旧屋前停下,怔怔的看着被摔开的箱子,那里面装着一个盒子,盒子里装着化成了灰的晓红。乔叶赶紧弯腰收拾,抱起盒子大喊,晓红,你生前不是成天念叨着想回家吗?现在你回家了,我陪着你回来了,晓红,我们真的回来了!我们再也不走了!

  乔叶狠命地擦着脸,鼓着勇气提着箱子推开了瘸子叔的门。她看见瘸子叔低着头坐在屋子里,正一口接一口地吸着旱烟。乔叶叫了一声瘸子叔,他好像没听见似的继续抽他的烟。乔叶又叫了一声瘸子叔,他抬起头来,冷冷的看着她,指了指旁边的凳子。乔叶说瘸子叔,晓红她……

  瘸子叔说,我知道晓红死了。

  乔叶踉跄了一下,不知该如何说起。

  瘸子叔叹了口气,继续抽烟。

  乔叶尴尬了许久,低声说,是我没有照顾好晓红。

  瘸子叔斜眼看着乔叶,面无表情地说,你也没照顾好你自己呀。

  乔叶被瘸子叔的话刺得脸一阵红一阵白的。她咳嗽了几声,打开箱子,将晓红的骨灰盒取出来,双手捧着递了过去:瘸子叔,晓红出了车祸…我把她的骨灰带回来了……

  瘸子叔看着骨灰盒,身子不由得颤抖了一下,指了指桌子,又继续吸他的旱烟。他吸得又快又急,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他摔掉烟袋,骂了一句粗话。

  乔叶说瘸子叔,晓红也不想这样,都是那个司机没长眼…

  你不要骗我了,我知道晓红是怎么死的,你一定要我说出来吗?瘸子叔拍了一下桌子。

  乔叶有气无力地说,瘸子叔,晓红真的是被车撞死的。

  瘸子叔一下子站起身,怒目圆睁的看着乔叶,挥着手说,我什么都知道了,你赶紧给我走,别让我再看到你!

  乔叶的脸腾地红了,是那种无地自容的红。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瘸子叔捶打着头说,晓红是死于见不得人的脏病,让我有啥脸活啊?

  乔叶镇定一下说,瘸子叔,可别听别人嚼舌根,晓红去打工,就是想挣点钱,给你老养老。这箱子里的三十万多元,是车祸赔偿款和晓红这几年攒的,我带回来给你老人家。

  瘸子叔冷冷地看着乔叶问,钱就那么重要吗?

  乔叶没想到瘸子叔会这样问她,她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答。她说,瘸子叔,这钱不是偷的抢的,是晓红用命换来的。

  瘸子叔将几张纸扔在乔叶面前,声音有些哽咽地说,乔叶,你真的以为能骗过我吗?这是晓红的弟弟邮寄回家的,你看看吧……

  乔叶看着从网络中打印的资料,赫然醒目的标题:性工作者感染艾滋跳楼自杀,标题下还有晓红的照片。乔叶捂着脸奔出门,在雨夜的街道上狂奔。她现在开始后悔将晓红的骨灰盒带回来,她原以为,把晓红的骨灰带回家,她的灵魂也就跟随着回家了,也就不会在城市污浊的夜晚游走了。

  瘸子叔,我和晓红不想那样的,我们没有办法呀,真的没有办法呀!乔叶现在站在雨中,站在那种能将地上所有污物冲刷干净的倾盆大雨中,大声哭喊。

  赵凯从村委会回来,看到乔叶在雨中痛哭,急忙跑过去,给她撑起伞。

  你跟踪我?乔叶推搡着赵凯。

  这么大的雨,淋湿了会感冒的,走,赶紧回家。赵凯扶着乔叶。

  走开,你别管我!乔叶撒腿就跑。

  3.

  乔叶坐在山根下的石头上喘息,她和晓红离家出走的那一幕,清晰的浮现在眼前。

  赵凯随后赶到,默默地在乔叶身边坐下。乔叶哭着讲述离家后的经历。

  她们在县城买了去南方某市的车票,第一次出远门的俩人感觉前方的路真远,远得好像在天的尽头。乔叶紧紧地攥着晓红的手说,晓红,我们回去吧。外面再好,也不如自家好。晓红说,现在不能回去,回去也要体体面面的回去。

  两人下车后,一个戴墨镜的男人问,你们想打工不?

  乔叶和晓红鸡啄米似地一个劲地点头,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墨镜男要求晓红跟他走。

  晓红说,我们俩要一起走。墨镜男说,我的店里只要一个小工。晓红说,我们是一起来的,我不能撇下她。墨镜男撇撇嘴说,你暂时先安顿下来,以后再帮她找工作。

  乔叶说,晓红你先工作吧,到时我去找你。

  墨镜男拽着晓红上了出租车。乔叶朝晓红挥挥手,隐约看到晓红那张因惊吓而发白的俏脸。

  晓红走了,乔叶被强烈的恐惧和孤独包围着,她双手抱着随身的包裹,木然地望着陌生的城市。

  一个手拿太极扇的女人从旁经过,问道,姑娘是从乡下来打工的吧?我要给公公找个保姆,你跟我走吧。

  乔叶跟着女人进屋,就闻到一股泔水的味道,使她不由得捂着鼻子。

  屋里的老人见人进来,就开始不停地抱怨着。女人不耐烦地说,给你请了保姆了,你还想怎样?

  老头摔烂桌上的茶壶,大骂,臭女人,不让儿子来看我,老子去法院告你去。

  这个长期孤独的老人,转而将矛头指向乔叶,吵着每天要洗澡。乔叶晚饭后都要给他放洗澡水,然而老人竟然握着乔叶的手,按在他的下身,吓得乔叶惊叫起来他才松开了手。

  自那以后,乔叶就感到了无形中的危险,心中总有一个预感让她时时惊恐不安。她觉得这个老头依然是一只上了年纪的老虎,随时都有向她张开血盆大口的可能。她时刻堤防着老人,然而让她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冬夜,蜷缩在被窝里的乔叶终于沉睡过去。在她的梦里,有一只老花猫,一下子跳到她的胸前,正垂涎三尺地看着她。乔叶从梦里惊醒,打开灯,看到那张被欲望鼓动得猥琐的老脸,抬起干枯的爪子,紧紧地握住了她少女的胸房。

  乔叶用力摆脱着魔爪,大喊救命……

  老头伸手去捂她的嘴,慌乱中摔在了地上,痛得他嘟囔着,我都这把年纪了,还能把你怎么样?不如你配合我,我给你一半退休金,这个家就由你做主。

  你这个老流氓,你想得美。乔叶收拾好自己的东西,逃也似的离去。

  凉风袭来,她下意识地打了个寒战,拢了拢衣领,在空旷的大街上奔跑。

  路灯寂寞地亮着,不远处的酒吧和歌舞厅的霓虹灯充满了诱惑的虚假的色彩,闪烁着一种空洞的美丽。乔叶自语着,这里一定有人,只要有人的地方,我就不会太害怕。

  文哥,你拽着我的头发了,哎呦……一声熟悉的嗓音,引起乔叶的注意,她惊呼应该是晓红没错。

  花枝招展的女孩子停下脚步,自语着谁在叫我?怎么听声音像极了乔叶?

  赶紧陪哥哥去快活快活。男人拽着晓红往车前走。

  文哥,你给我几分钟时间,我证实一下刚叫我的人是不是我同学。晓红低声央求着。

  她漂亮不?快招呼她过来,咱一起玩玩?文哥催促晓红。

  晓红吓得脸色煞白,说,也许是我听错了,咱走吧……

  乔叶借着闪烁的霓虹灯光,看清楚眼前的女孩子就是晓红。可是晓红却丝毫没有理会她的意思。乔叶搞不懂为何晓红和她不认识她了呢?乔叶想起这一年多所经历的事情,不由得悲从中来,她决定在歌舞厅门口死等晓红,问她为何不理睬她。

  晓红趁着文哥进入梦乡,她悄悄地起床,一路奔跑着来到歌舞厅门口,试图遇到乔叶。

  乔叶蜷缩在角落里,两眼皮在打架,又不敢睡过去。她隐隐约约听到呼唤声,吓得赶紧抬起头来。

  乔叶,真的是你啊!晓红紧紧抱住了乔叶。

  我叫你了,你怎么不理我呢?乔叶一脸的委屈。

  走,跟我回出租屋,我们再细说。晓红松开乔叶,分别一年多的小姐妹倆相互搀扶着向前走去。

  乔叶打量着晓红租住的小屋,听她轻描淡写地叙述她的经历。

  晓红被墨镜男带到美发屋打杂。那里的客人醉酒后,总爱对她动手动脚的。她躲避客人骚扰,不小心摔坏了他的眼镜。客人要求晓红陪他睡一晚,否则此事没完。晓红向美发屋老板求救,被老板怒骂,晓红一气之下逃离美发屋。她想过回家,然而兜里的钱所剩无几,只好在车站门口徘徊。

  一个肥胖的女人邀请晓红到她的快餐店当服务员。晓红因为没有住的地方,暂时住在店里。就这样相安无事过了两个月后,老板娘回老家探望生病的父亲,她的丈夫时常骚扰晓红,骗她喝了有迷药的酒,而失去了宝贵的贞操。晓红发誓要告老板娘的丈夫,可是因为缺乏有力的证据,又加之在老板娘夫妇俩的威逼利诱下,最终选择了放弃。

  晓红,我苦命的好姐妹。乔叶抱着晓红放声大哭。

  晓红说,唉,女人就这么回事,被人搞过一回跟搞过一百回是一回事,靠自己的身体赚钱,没啥可丢人的。

  乔叶拉着晓红的手说,咱回家吧,忘记在这里发生的一切,回家好好过日子。

  晓红惨然一笑,回家?我不能回去,我不甘心就这么回去。

  乔叶想了片刻说,那我留在这里陪你,直到你真想回家的那一天。

  晓红紧紧握着乔叶的手说,乔叶,你可要好好的,千万不要走我的路。

  然而让乔叶没有想到是,她最终也走上了同样的路,而且是心甘情愿的。

  乔叶下班回来,房东阿姨说晓红被一个自称是文哥的男人带走,看来人气势汹汹的样子,恐怕晓红要倒霉…

  乔叶赶到文哥的住所,要求接晓红回家。文哥看着乔叶,目光仿佛被粘住了似地,乔叶被看得浑身不舒服,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

  文哥提出用乔叶换晓红。乔叶不屈服,声称要报警。文哥当着乔叶的面殴打晓红,逼迫她就范。

  晓红让乔叶快跑,不要管她的死活。然而当乔叶看到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晓红,决定换取晓红的人身安全。

  文哥得意地笑着,沉重的身子向乔叶压下来。

  乔叶紧咬着牙关忍受文哥的暴行,她明白任何喊叫都是无济于事的。

  那天夜里,她和晓红明白了一个道理,要在狼的世界里生存下去,最好的办法是自己也变成狼。

  从那以后,她俩不再是弱者,开始暗地里调查文哥的底细,搜集到了他偷税漏税的证据,并及时举报,不可一世的文哥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乔叶和晓红决定回老家,就在她们将要踏上回家的旅途时,晓红却持续高烧不退。

  乔叶带着晓红去医院检查,结果发现她被感染了艾滋病毒。晓红将全部的积蓄交给乔叶,催促她赶紧回家。乔叶执意带着晓红去看病,晓红趁着乔叶去门诊办手续的空当,跳楼自杀了。

  4.

  过去的一切就让它过去吧,人总要向前看,以后还有我呢,只要有我在,你就不会受别人的欺负!走,我们回家吧,你好好睡一觉,明天又是一个艳阳天。赵凯听完乔叶叙述的一切,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乔叶抱住赵凯放声大哭,将她积压在心底的痛楚全部宣泄,随着一阵山风的袭来,被带向很远很远的地方。她依偎在赵凯的肩头,任由他拉着她的手走向回家的路。

  现在乔叶回来了,带着晓红的骨灰和她的血泪钱回来了。然而只有乔叶自己知道,她还带回了无法愈合的伤痛和屈辱。但是不管怎样,她已完成晓红临死前交代的事情。现在她要认真地规划自己的未来,以此洗刷心里的屈辱。

  这几年来,乔叶从未如昨晚睡得那么香。她知道,那是将心里的苦水对赵凯倾诉的缘故。赵凯现如今已长成俊朗的男人了,对她关爱有加,也使乔叶春情荡漾,想到这里,乔叶的脸像红布。她捂着脸叹了口气,简单梳洗了一下,连饭都没吃,就走出家门。自回家后,她还是第一次在白天出现在小山村的街上。

  马小琴看到乔叶走过来,放下手中的笊篱,抓起筷子夹了根刚出锅的油条,放在白磁盘里,大声喊着,乔叶,到嫂子这里尝尝现炸的油条。

  乔叶摆摆手说,嫂子,我吃饭了,你忙你的吧。

  一大早的,你不在家睡懒觉,这是要去哪里啊?马小琴看着一身朴素打扮的乔叶。

  乔叶说,我想到这条街上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房子出租。

  马小琴说,你想租房子?

  乔叶说,我想租间房子做生意。

  马小琴叮嘱丈夫看着摊位,她拉着乔叶走到没人处,悄声问,和嫂子透露一下,你想做啥生意?

  我打算开个化妆品专卖店。乔叶说。

  乔叶不愧是见过世面的人,想法就是不一样。你别说,咱这里还真没有这样的店铺。马小琴竖起大拇指。

  乔叶的脸不由得红了。

  我看咱村的赵凯好像对你有意思,你心里咋想的,要不要嫂子给你们牵牵线?马小琴问。

  乔叶红着脸低下头,嫂子,看你说的……

  马小琴笑了笑,抬眼看到赵凯从不远处走过来,她拍着手说,你看,说曹操曹操到,不会是你俩提前约好的?

  哪有呢?乔叶顺着马小琴手指的方向,看到赵凯急匆匆走过来。

  嫂子,我先走一步。乔叶红着脸跑走。

  乔叶,乔叶,你等等我,我有话要对你说,瘸子叔在晓红的坟头扬钱,你赶紧去看看吧。赵凯慌慌张张跑上前,拽着乔叶的手。

  马小琴往油条摊走去,自言自语说了句,看样子这俩人有戏。

  瘸子叔怎么会这样做?在哪里,你快带我去……乔叶脸色巨变,在赵凯的带领下,来到晓红的墓前,看到瘸子叔正面无表情地从箱子里抓起一把钱,扔向晓红的坟头。

  看眼的村民不禁纷纷议论,瘸子叔从哪弄的这么多钱,该不会是晓红在外面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了……

  你们都胡说什么,赶紧回家吧,别在这里看热闹了!乔叶发疯似的对看眼的人们大喊。

  这么护着晓红,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有的村民不悦。

  瘸子叔,你这是干什么!乔叶抓住瘸子叔的胳膊,被瘸子叔甩开,她踉跄一下,趴在晓红坟头大哭。

  赵凯劝走围观的村民,扶起乔叶。

  乔叶回过神来,催促赵凯帮忙收拾散落的钱,然而令她想不到的是,瘸子叔竟然从兜里掏出打火机,要点燃箱子里的钞票。乔叶情急之下,抓过箱子,大喊着,瘸子叔,这是晓红用命换来的钱,是留给你养老用的,你可不能烧啊!

  瘸子叔的眼神依旧空洞,喃喃道,晓红不是喜欢钱吗,我都烧给她,也好让她在那边随便花。

  乔叶有些失去理智地狂叫,瘸子叔,我看你是疯了,你烧了钱,晓红死也不会瞑目的。

  这些钱我一分都不会花,还是让晓红带走吧。

  乔叶夺过瘸子叔手中的打火机,用力扔向远处,哀求道,瘸子叔,我知道你是在怪晓红毁了你一世的清名。可是,晓红也是没办法啊,她也后悔了,但是,后悔又有啥用呢?你就成全晓红的遗愿,让她的灵魂安息吧。

  瘸子叔身子一软,一下子坐在地上,声嘶力竭地嚎叫着。

  乔叶自顾自地说,我也知道错了,我想重新开始,不管别人对我有啥看法,我也要咬着牙走下去。

  赵凯扶起瘸子叔,停顿片刻说,瘸子叔,你老听我一句劝,把钱收起来回家吧,事情已经这样了,你就是烧了钱,又能改变什么呢?

  赵凯,你是村干部,我听说咱村里的幼儿园资金短缺,把这些钱全部捐给村幼儿园吧。我知道是你负责这件事,你收拾好就全部带走吧。瘸子叔看着赵凯,停止了嚎叫。

  赵凯吃惊地说,瘸子叔,这可使不得。

  瘸子叔摆摆手说,我的钱我说了算,让你带走就带走。瘸子叔回头看了看晓红的坟墓,一瘸一拐地往村里走去。

  乔叶看着瘸子叔的背影,那是个悲伤的背影,写满了孤单与屈辱。乔叶擦了擦眼泪,默默帮赵凯捡拾散落的钞票。

  赵凯说,乔叶,你还是几年前的乔叶。

  物是人非了,几年前的乔叶早就死了。乔叶无奈地笑了笑。

  赵凯坚定地说,不,她复活了,回来了。

  乔叶看着赵凯,拿定主意说,赵凯,收拾好钱,跟我回家一趟,我也将积蓄捐出来,算是和晓红一起为咱村的孩子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我没有看错你,你还是原来的乔叶,走,我们回家。赵凯紧紧握住乔叶的手。

  乔叶挺直了腰杆,娇羞的笑了笑,任由赵凯拉着她的手,慢慢往山下走去。

  此时,艳阳高照,将两人的背影拉得好长好长。

编辑:孙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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