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01-09 10:53:29 来源:烟台文史资料第四辑 【字号:大中小】
三十年代,我两人都曾在基督教黄县华北浸会神学院读书。那时,我们的国家正处于半封建半殖民地的落后状态。国家的主权,民族的自尊心,遭到蹂躏。所谓宗教信仰的自由,竟然变成只有外国差会垄断教权的自由;却没有中国信徒自治自理教会事务的自由。当然,我们也并不认为,外国差会的使者们在我国的一切宗教文化活动都是居心叵测的恶意行为。相反的,我们还认为他们在传播早期资产阶级民主思想以及科学文明方面,都曾起到过一定的启蒙作用。今天新中国基督教会在三自爱国运动旗帜下的勃兴,也还是他们这般人早年播下的种子。
历史的曲直是非,只能用客观的史实加以评说。我两人对母校的史况,略知梗概。现就记忆所及,撰叙成文,俾供研究基督教浸信会派史料之参考。惟因四十五年过去,且精力亦有所不及。遗误之处在所难免。尚望散在各地,现仍健在的院友们补充指正。
本文承上海《天风》杂志社戚庆才博士,济南教会佟至善牧师,黄县政协范恕之常委等宗教界贤达,慨予赐教。对学院史料的旁证,提供了极其珍贵的线索,在此,谨向诸公敬表衷心感谢。
公元一八四〇年,鸦片战争之后,列强继英帝国主义,染指我国权益,相继订立不平等条约。其内容,多有允许外国人在我国境内自由传教之规定,这就为欧美各教派在中国各省划区设点,肆意宣扬基督教义大开方便之门。基督教浸信会派(Baptist Church)是欧洲十六世纪德国人路德•马丁改教之后,相沿到近世,又从新教派当中另行分立出来的许多支派之一。浸信会派的立异之处,主要是破除教权的等级制度,以民主的方式办教会。各个分立的教会,不论大小,原则上一律平等。都由信徒们自己选举产生的执事们执掌教务,由自己“按立”的牧师专司教牧职责。在领教的仪式方面,一改沿袭罗马天主教施行头部点水的“洗礼”规定,恢复了按照《新约》经典中记载的,全身埋入水中的“浸礼”古俗。以示与主耶稣“同死、同埋葬、同复活”的意旨。这个教派后来盛行于美、英、瑞典、加拿大等国家。
早在一八三七年(清宣宗道光十七年)间,就有美利坚合众国籍的传教士叔某(原文名待查),受本国基督教浸信会派的差遣,首次来中国传教,定点广东省的首府广州一带,此为基督教浸信会派在我国早期“播种”的开始。
一九三七年(民国二十六年)春间,我两人同在黄县华北浸会神学院读书时,院方为响应南方教会筹备庆祝浸信会来华布道一百周年纪念,曾经派出以该院副院长臧安堂(中国人)和济南教会牧师那约翰(美国人、译音,原文名待查)二人为首席代表组成的代表团,前往广州参加全国范围的纪念活动。神学院师生也曾单独成立了纪念筹备委员会。由声乐家董吉亭倡议组成的纪念大会合唱团,我俩都曾参加过。“百年纪念,浸会之光。叔牧来华,播种此方,灵恩灌浇,真道发煌,累累嘉果,收获满仓”的歌词,迄今记忆犹新。院方主编的《华北浸会声》季刊,还曾为纪念活动出过专刊。黄县教区的纪念大会在城东小栾家疃圣会堂隆重举行。参加这次纪念大会的中西牧职人员和信徒代表将近两千人。
浸信会派在南方教区的活动,较华北一带的开辟,约早三四十年。我们当年在学的黄县华北浸会神学院,算是华北教区早期培育神职人员的摇篮。历年来院求学的多是浸信会派的信徒。但也有一部分其他会派的。大致的情况是:属于浸信会派的学生,约占总人数的百分之五十;灵恩会及神召会派的居于次多数;其余信义会和耶稣家庭会等个别会派的,则只占极少数。浸信会派的学生,有来自本省青岛、胶县、高密、平度、潍县、寿光、掖县、招远、黄县、烟台、益都、济南、泰安、济宁、兖州等各市县的;也还有来自江苏省的无锡,河南省的郑州和开封,东北三省的大连,哈尔滨和牡丹江以及上海市各地的。灵恩会派的学生以来自青岛市的为最多。神召会派的学生以来自东北哈尔滨、牡丹江的为最多。各教派学生来院深造的目的,都是为了专门“灵修”,学习《圣经》知识,精通教史教义,掌握传道本领,以期能被培养成为有独立传教能力的教会神职人员,当年全国范围著名的基督教神学院,只有南京的金陵神学院,北平的燕京神学院,滕县的华北神学院,济南的济鲁神学院等为数不多的三五处。这几处神学院都是其他教派创办的。浸信会派创办的就只有华北浸会神学院这么一处。它曾经为基督教的传播培育过大量人才,历届的毕业生,绝大多数担任和兼任过各派教会的重要职务。
华北浸会神学院的来历,可以远溯到十九世纪的末叶。一八六〇年(咸丰十年)前后,美利坚合众国南方浸信会联合会(华称美南浸会西差会)国外传道部,开始派遣传教士来登州。首派到蓬莱县的美籍教士有海雅西(Haetwell)和高第丕(译音,原文名待查)二人,到后来,海、高两氏意见不和,高第丕拂袖去泰安,在那里募捐自立浸会,不再受差会的辖制。海氏本人仍留蓬黄一带活动。当时适值美国南北战争爆发,差会暂停教务拨款。海氏被迫曾一度去上海就职商务印书馆翻译工作,所得的劳动报酬,仍然悉数用作蓬黄传教的活动经费。不久,浦其维(Pruit)也相继被派到蓬莱,与海氏同工。那时他们为了活动的方便,都曾改穿满清服装,装上假辫子,在黄县城北宋家疃一带,走乡串户,到处劝说人们信教。后来,海氏的女儿海爱璧(译音,原文名待查)也在上帝面前立誓,自愿来华,同父亲一起做“神工”。我俩在院读书期间,都曾亲身听到海爱璧(当时海雅西早已辞世)介绍过她当年随父从事“垦荒”活动的一些情况。据说当时中国人都不愿意,或者说是都不敢接近他们。原因是深怕众人嘲骂自己是“二鬼子”。礼拜天,教堂里的钟响过多遍,仍是人影不见。海氏父女没办法,就只好花钱雇些穷人家的孩子们,到教堂充数。海爱璧还曾经常替穷孩子们捉头上的虱子,缝补破烂衣服,与他们同食宿。一些流落街头的乞丐也被招来,管他们饭,教他们学唱赞美诗。用海爱璧自己的话说,“可就是打不动中国人的心。这些人动不动就不辞而别了。教堂里仍然是冷清清的,一点热乎不起来”。直到一八九八年(光绪廿四年)九月五日,黄县境内才第一次成立起教会来。当时载入教籍的信徒,仅有黄纯德、李砚田、范用训、浦其维、浦安纳(浦其维之妻,美籍,译音,原文名待查)、迟万福、李延和、迟复兴、李曲氏、范王氏、姜温氏、姜范氏、李马氏等十三人。
海雅西和他的女儿海爱璧在登州府呕心沥血多年,并没有取得他们自认为满意的进展。总结失败的教训,他们认为非先培养教会的支柱,有一批热心于传教事业的神职人员不可。后来就从黄县城东南林家庄子的农民手里,买到一处房产,着手办起了一处简易神学。海氏殚精竭力办神学多年,结果劳累而死。根据他本人生前的意愿,遗体没有迁回美国,就埋葬在蓬莱县有名的蓬莱阁东边,老北山的石板底下,永为浸信会派信徒们所怀念。
海雅西辞世以后,办神学的未竟事业,依据美南浸会西差会的安排,由浦其维接办。浦氏接办这处简易神学之后,即被定称为“卜氏神道学”。卜氏神道学名称的由来,据说是为纪念美国爱教的信徒卜氏而命名的。卜氏当年曾以巨款捐做开办蓬黄神学之用。信徒们怀念他对教会的贡献,遂将他的名字定为学院的名称。我俩在学期间的女生宿舍楼,就是当年卜氏神道学的上课楼,墙上还嵌有一块纪念卜氏的石额。惟因事隔多年,镌文的内容已不可复记。卜氏神道学的规模甚小,因当时自愿“为主献身”前去就学的,本来就不多,经常不过十人。
在以浦氏为首的中西神职人员锲而不舍的努力下,后来又在黄县东的小栾家疃一带,买到了大片土地,约计五百多亩。先在东面建起一幢长方形的工字楼,也就是后来供华北浸会神学院用的主体教学大楼,内分上中下三层。底层设有正副院长办公室、教师备课室、职员办公室和供教学用的两处教室;二层是堂皇富丽的礼堂和供教学用的六处教室;三层谓之“守望楼”。后来用作学院的图书馆和阅览室。大楼的东西边各有便门,南北还有直通的大门。主体大楼的北面和东面,辟有一处足球场和两处篮球场。再北面是另建的一幢专供男师生用的八字形宿舍楼。西壁是附建的一幢二层的食堂楼。由主体大楼南去偏东百米开外,还有一处别墅式的独院。院内有三幢二层楼,专供在校的女师生食宿之用。主附建筑的周围,是开阔的校园。边缘着意培植了《圣经》里记载的,有关制造“约柜”用的皂荚木树。长到一米多高,园艺师就将树头剪平,形成自然的围墙,其余的空地,遍植名花异草,看来环境清秀优美,确实是“灵修”的好地方。
当年按西差会的计划和浦氏本人的设想,原拟在卜氏神道学的基础上,逐步办成一所多科性的大学。使之能成为浸信会派在华北的宗教文化活动中心。因此,继卜氏神道学建筑群落成之后,西差会又追加了大量的拨款。再次在小栾家疃增建了教育用(后来的崇实中学校址),医药用(后来的怀麟医院院址)和宗教活动用(后来聚会用的圣会堂)的建筑群各一处。全部竣工之后,浦氏就将神学院的规模大加扩充,划分为文科、师范科、神科三部分 。文科(后改称崇实中学)由海查理(海雅西的儿子,译音,原文名待查)任科长;师范科由赖崇理(gamelide美籍女教士)任科长;神科由郭维弼(W.B.Geass,美籍牧师)任科长。浦氏本人总揽全局自任校长。教学内容除神科单纯实施宗教教育外,其余各科从小学一直办到大学,三科一体,统称之为“崇实学院”。一九二八年(民国十七年)国民革命军进军济南之际,学院曾掀起过一场反基督教、争取立案的学潮,美籍教士对此学潮十分恼火。郭维弼认为教会办学的目的,就是为了传教。学院可以不办,也不能立案放权,当时受学潮的影响,学院一度陷入停顿的困境。这年末,神科的毕业生,就只有范明经一人。次年招收的神科下一届新生,也只有秦学诗、戴玉田、陶道泉、韩芝真(女)等四人。
廿世纪的第二个十年,华北各地的教务,盛极一时。信教的人数成倍增加,急需培训大量的牧师和传道人。一九三一年(民国廿年)通过美南浸会西差会和中国浸会联合会共同召开的紧急会议,决定将卜氏神道学改组为“华北浸会神学院”,使之成为高级的独立学院,专门承担培养输送神职人员的任务,在美南浸会国外传道部和浸信会华北议会双层领导下开展工作。特聘一九三〇年冬,由西差会推荐,偕夫人柯偶林(译音,原文名待查)和儿子柯查理(译音,原文名待查)远程来华的牧师柯理培(C.L.Culpepper,美籍)任院长。华籍牧师臧安堂任副院长。并分别聘请了赖德博士(Dr.Lide美籍)、纽敦博士(Dr.Newton美籍)、赖崇理教士、赖守理(女,美籍。译音,原文名待查)教士、郭维弼(W.B.Glass)牧师、范爱莲(Franks,女,美籍)教士等几位差会派人士和范明经牧师、秦学诗、董古亭、姜继尧、孙镜玉、王淑清(女)、董淑贞(女)、臧宝真(
女)、佟雁亭、温复亭等几位本国人士分任教职员,院经费大部分由西差会拨款,浸信会华北议会也负担一小部分,经过这次改组和学院业务范围的扩大,各地来院求学的学员,由卜氏神道学的十数人,猛增到七八十人。到一九三六年(民国二十五年)竟然增加到一百多人。凡来院求学的学员,男女兼收,年龄不限。只要“蒙神召选”,誓愿终身作教牧的人员,通过当地教会介绍或教会负责任的举荐,均可报名,经院方审查批准,即可取得学籍,来院就学。一九三二年(民国二十一年)九一八事变后,日本帝国主义在东北三省成立伪满洲国。学院寄往东北的宣传品,经常被扣留。华北教会同东北教会之间的联系被切断。东北各地的浸信会,从此自行成立满洲议会,不再承认是华北议会的组成部分,东北各地教会虽还有学生来院就学,但它们已不再对学院承担义务。学院也只能对华北议会负责,联系范围也仅限于华北各省市,原校长浦其维因年老体弱,不能坚持工作,自学院改组后,西差会安排他到烟台市大马路东段,卫灵女子中学后院,靠海边的一座楼上长期休养。浦氏在休养期间,曾同烟台焕文中学教师张子云先生,历时两年,一起翻译成一本《马太福音注释》。脱稿之后,寄去上海由广学会付印出版。被认为是一部文字简明,义旨深奥的好注释。
华北浸会神学院初建时,分设圣经、神学两科。一九三六年后,又增设了高等神学科。凡具有高小文化程度或同等学力的信徒,均可报名加入圣经科学习,为将来升入神学科打基础。文化程度不及高小的,还可先在预备班补习半年或一年文化课,再行正式并入圣经科学习。凡具有初高中文化程度或同等学力的信徒,均可报名加入神学科学习。一九三六年增设的高等神学科,是专为具有神学毕业资格或文化水平相当大专程度以上的神职人员,进一步做高深的研究而开设的。圣经科的学制为两年,神学科和高等神学科的学制都是三年。学院还为因为工作缠累不得脱身的信徒,专设函授科,用信函指导学习。一九三六年秋季,学院还曾破格招收过一名盲生,配备专职教师,辅导他学习盲文《圣经》和钢琴。此外,学院为满足年老体弱或职务繁忙的信徒对“灵性修养”的需求,还特意保留了一定的旁听名额。自愿报名旁听的,不受年龄限制,课目自选,不参加考试,来去自由院方不加干涉。
课程的设置和要求。圣经科必须在两年学程之内,逐卷逐章学完全部《圣经》,共六十六卷。明白《圣经》每卷的写作时代年月、历史背景,掌握其宗旨教义。神学科必须在三年学程之内,深入研读全部《圣经》,通晓《圣经》的地理历史,《旧约》的预言《新约》的应验,信仰的确切理论等方面的教务知识。并专设了神道学、宣道学、教会历史等专业课。圣经科神学科都规定汉文、音乐为必修课。此外,还开设了英文、希腊文、钢琴三门选课,让学生们任意选学。唯独女学员还必须学读《女子须知》,内容是关于烹饪缝纫管好家务卫生等方面的常识,一九三六年增设的高等神学科,是宗教学术研究机构的性质。三年学程之内,除对《圣经》各卷要做专题研究外,还单独开设了哲学、宗教哲学、希伯来文、希腊文等难度更大的学科。院方规定,学员修业期满,“灵性”修养被认为合于标准,累计各学年学科成绩都及格者,学院承认其学历。发给用中英两种文字印制,由正副院长签署并加盖院印的毕业证书。院长还要亲自赠给每个毕业学员皮面镏金的精装《圣经》各一部,留作纪念。
学院有男女学生会组织,以便协助院方团结同学,共同搞好全院事务。每学期开学的第一周,由上学期的学生会主席,负责召集全体学员大会。选出本期自认为满意的人,继续担任学生会分派的职务。包括正副主席各一人,正副会计各一人,正副灵修部长各一人,正副布道部长各一人,正副食务部长各一人。正副主席的职责是,召集学员会议,制定会议议程,指导协助各部搞好分管业务。正副会计的职责是,管理为布道募集的款项和学员伙食之类的账目。灵修部长的职责是,主领早餐前和晚餐后各半小时的祷告会。正副布道部长的职责是,将全体学员分编若干布道小组。礼拜天分头下乡主领家庭礼拜。晚间汇集各小组活动情况,统一掌握,提供院方作为考核成绩的依据。正副食务部长的职责是,由会计部支领现金,购买日用伙食物品,监督伙房炊事员搞好学员伙食。期末伙食费多有剩余,分别发还学员。少有结余最后改善生活花光为止。放学前,会计部将本学期现金收支清单,交由正副主席核对无误,公布于众。
学员在学期间的学杂费用,原则上由个人自行负担,也有部分学员是由推荐他们的教会负担。一九三六年后,院当局为照顾少数经济特殊困难的学员,曾一度实行过勤工俭学制,院方购买面粉机,课后由部分参加勤工俭学的学员开动机器磨面粉。劳务所得用以弥补自己学用的不足。学院的学习生活,也和普通学校大不相同。早晨要由灵修部长主领“晨更祈祷会”。临餐时,还要由一人代表全体作谢餐祷告。要不就是一齐背诵《主祷文》。之后,方得进餐。午饭和晚饭也是一样。上课时,要师生一体先作五分钟的祈祷,再开始授课。上午上完二节课,还有半小时的间隔礼拜,师生汇集二楼礼堂,或唱诗或祈祷或讲经,每天如此。晚饭之后,又是一次夜祷会。由灵修部分派学员轮流主持。礼拜天的活动就更频繁了。大部分学员要去城南关大礼堂做礼拜,另一部分当值的学员,还要分头下乡主领家庭礼拜,晚上赶回来参加汇报会。季末放假之后,多半要召开大规模的奋兴会或夏令会,邀请有名气的布道员前来讲经。一九三七年就曾特邀过美籍老神学家山培博士(译音,原文名待查)来黄县讲道一周。由赖德博士、赖守理教士和崇实中学校长王季生先生三人轮流替他翻译,各界踊跃前去听讲,情况极盛一时。一年里最热闹的时刻,要算冬至后第三天的耶稣圣诞节。全院师生在这天,都要一齐动手张灯结彩,制作绚丽缤纷的“圣诞节树”。一人化装天降的“圣诞老人”,替众人祝福。职工学员结合一起排演天使报喜之类的神话喜剧,夜晚学员还要三五成群分头去院长教师宿地唱诗报喜。“世间远近大小邦,皆当兴起共颂扬,天唱地和喜不盛,基督生在伯利恒”的喧歌声,此伏彼起。大伙欢天喜地地互以糖果花生之类礼品相赠。次日下午还要隆重举行“圣餐”纪念活动,事先由牧师备好用细面烙制的无酵饼和葡萄酒。届时信徒汇集圣会堂。由牧师将饼掰成碎屑,交由值事分赠与会信徒。此刻牧师就要祷告说:“主曾说过,你们拿去吃,这是我的身体,为你们而舍的。”然后再将葡萄酒分别斟满小盅,同样交给值事分送到每个信徒手里,全体一齐举杯。牧师此刻又要再次祷告说:“主曾说过,你们拿去喝,这是我的血为你们而洒的。你们都要这样做,为的是纪念我。”凡此种种,都足以说明神学院生活,别是一番天地。因此在这里上学的人们,都有同感,认为这不像是一所学校,简直就是住进了古罗马时代的修道院。学院虽说实行男女同学制度,其实男女之间的戒禁,异常森严。女师生宿舍远处独院。内有一座教士楼,两座宿舍楼。每座楼单设会客室和祷告室,派专职女教士臧宝珍负责监护。女学员上下班或外出开会,都必须由臧宝珍领队,俯首鱼贯而行。在课堂和会堂里,要求男右排女左排分别就座。无事不得互通语言。平日未经监护人允许,任何人都不准越出独院一步。男同学有事要去联系,必须事先征得监护人的同意。女学员外出办事,除规定要按制度请假外,还需有监护人伴随,或者自行结伴两人以上才准许行动。但还有一部分夫妇同院学习的学员,院方为他们在校园最南端,单设了双人宿舍,日常活动任其自便。
院长以下的美籍职教员,都享有西差会规定的优厚待遇,每人拥有一处堂皇富丽的眷属楼。配属的官话通译、汉语文教师、书记、打字员、厨师、保姆等都是中国人。美籍人士的薪给报酬一般都比同职的中国人高过十几倍,甚至几十倍。差会准许他们每隔七年轮流回国公休述职一次。为期一年。可以携带眷属一起回去。如院长柯理培是一九三〇年十二月二十日来中国的,一九三七年六月十三日就曾回国公休述职,一九三八年九月十八日再次回到学院。其余的美籍人士郭维弼等都是如此。他们当中具有教士职称的女神工人员,多在上帝面前立誓终身献身“圣工”永不结婚成家,像赖崇理、赖守理、范爱莲、海爱璧等人。据我们所知,都不曾结婚。在教内人士看来,她们仿佛在“天路历程”方面,跟随主耶稣的脚步又紧一些似的。中国籍的教职员,条件就差多了。住的是双人或单人的宿舍间,报酬在百元以上的,只有副院长臧安堂一人。其余的每月只不过是三五十元,就聘或解聘的权利,自然也都是美籍掌教人说了算。
院方聘任职教员的标准,并不单纯依据资历和文化程度,他们视为最重要的条件,是特定的教派信仰,院长柯理培对此问题极为关注。《圣经》末卷《启示录》,各教派的解释很不一致。柯氏一贯亲自抓这卷的讲授。别人讲解他都不放心。据说,是为了“端正纯真的信仰”。一九三六年我们在院期间,是学院历史上的黄金时代。教师班子的阵容较好于往年。配备的情况大致是这样的。
柯理培(美籍)主授《摩西五经》、《启示录》、《信仰基本知识》
臧安堂(中国籍)主授《神道学》、《新约书信讲义》
赖德(美籍)主授《新旧约知识》、《希腊文新约》、《宗教哲学》
纽敦(美籍)主授《哲学》、《圣经真理》
郭维弼(美籍)主授《教会历史》
赖崇理(女,美籍)主授她本人著作《新约历史》
赖守理(女,美籍)主授《新旧约史记》、《灵修指导》
范爱莲(女,美籍)主授《圣经地理》、《圣经历史》
臧宝珍(女,中国籍)主授《女子须知》
王淑清(女,中国籍)主授圣经科简易课目
柯耦林(女,美籍)主授《英文新约》、《英文》
范明经(中国籍)主授《新约讲义》
秦学诗(中国籍)主授《教会历史》、《希腊文文法》
姜继尧(中国籍)主授《保罗书信》、《新约四福音》
董吉亭(中国籍)主授声乐、钢琴、小提琴
温复亭(中国籍)主授古典汉文
孙镜玉(中国籍)主授现代语文
董淑贞(中国籍)主授钢琴
田道一(中国籍)主授函授科业务
这年在校的学员,超过了历史上任何一年。共有圣经科两个班,神学科三个班,高等神学科一个班,将近一百五十人。高等神学科是刚开设的,共录取了五名学员,他们是,秦学诗,董吉亭,董淑贞,于信,韩积信。其中秦学诗,董吉亭,董淑贞三人仍然兼任本院圣经、神学两科教师,于信后来学成去东北,任哈尔滨圣经学院院长。韩积信返胶县,主持教会工作。
一九三七年(民国廿六年),日寇入侵,国难临头。全国人民,同仇敌忾。抗日烽火遍燃祖国大地。当时的华北浸会神学院也掀起风波,人们纷纷议论时局演变。由于人生观世界观的花样特多,认识也是多种多样的,部分师生关心“天国” 的事情,比祖国更要紧,坚信“天堂是我家,世界无可挂”。甚至竟还有人认为,战争的灾难是上帝加给中国人的惩罚,根据是《圣经》上有记载。当年以色列人不遵守神的戒命,神就借巴比伦人的手,用刀兵惩罚过他们。学员之中,有不相信这般不近情理的说教,激于爱国主义的义愤,心想立即投笔从戎的,还要遭到非议。说当初主耶稣曾经这样告诫过门徒彼得,“凡动刀的必死在刀下”。他们的主张是,一切都得听从主的安排,因为《圣经》上明说过,“万事互相效力,叫爱神的人得益处”。无休止的争论坚持不懈,终于是各行各道。多数青年人毅然决然走上了既爱教又爱国的道路,投身到抗日救亡的洪流中去,为国家为民族做出了可贵的贡献。
一九三八年(民国廿七年)之后,在外籍神职人员的主持下,学院挂起了星条的美国国旗。据说,这样一来交战国敌对的双方,都不得侵犯第三国的利益。一九四〇年(民国二十九年)十一月三日,日、美、英太平洋战争爆发前,学院的部分美籍人员奉召返国。另一部分没来得及撤走的,包括院长柯理培在内几位牧师和教士,遭到日本军方的扣押,后来辗转遣返回美国。华北浸会神学院,就是伴随太平洋战争的爆发,被日本军方作为美国财产被查封而结束。解放后,也没有恢复。
一九四五年(民国三十四年)日本无条件投降。一九四六年春,原院长柯理培以联合国善后救济总署随军牧师身份,乘军舰在青岛登陆。当时各地在青的浸信会教徒,曾隆重接待,表示欢迎。柯氏的目的,本打算去黄县再度筹划复建神学院。后因胶东解放战争烽烟遍地,徒众分散各地信息不灵,无法开展活动而中止计划。同年秋,柯氏偕原神学院副院长臧安堂去上海。在上海又同中华全国浸信会联合会共同筹划,另行创办神学,后来利用国内外募集的大量捐款,在北宝兴路浸会庄盖起教学楼一幢,食堂楼一幢,男女宿舍楼各一幢。落成后,即行招学员。定名称为“中华浸会神学院”。仍由柯理培任院长,臧安堂教授《新约》。一九四九年解放大军横渡长江,革命战争形势席卷江浙,直逼大西南,柯氏失去久恋上海的信心,一九五〇年他走了,据说是去了香港。院长的职位,改由吴继忠继任。一九五一年冬季,中华浸会神学院的房产,被上海财经学院占用,该学院遂与南京金陵神学院合并。
一九八三年烟台市人民政协召开六届一次全委会期间,我们有幸会见了黄县宗教界的代表,前华北浸会神学院的院友,市政协委员范恕之同志。据称,自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宗教信仰自由的政策,得到了全面认真的贯彻落实,黄县早已成立起来基督教三自爱国运动委员会,在中共黄县县委统战部的积极部署下,原华北浸会神学院的房产,已经按政策规定,多了妥善的处理。信徒们在礼拜天都可以按时去礼拜堂唱诗敬拜神。这些年也曾有美国的浸信会信徒,来黄县旅游参观。他们当中也有原在华北浸会神学院任教的神职人员的第二代和第三代。去年就有外国来宾,兴致勃勃地在原神学院主楼前照过像。多数人一致反映,“中国的宗教政策,看来落实的很认真”,并表示回到本国,一定将这些情况告诉关心教会事业的人们。